“老不死的，我看你才是老眼昏花了！”


    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众人看过去。


    “英夫人！”


    水家弟子大喜，迎了上去。


    众人纷纷退至两旁，让出一条路来。


    英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云霄宗和廖家人面前，水家主自然而然退到了后方。


    双方互相见完礼，笑着寒暄了几句。


    英夫人的接待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无刻意逢迎之态，也无疏离傲慢之感。


    又想到她往日一人撑起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水家，众人对这个铁娘子不由得起了三分敬意。


    就连廖夫人心中虽不忿，也止住了嘴。


    英夫人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向站在树底下的三人招招手，笑道：


    “玄霄宗的小友们，快来见见前辈。”


    大墩和遥知依言走了过来，大墩回头见小师弟还在那儿没事人儿一样吐着籽儿，着急地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提拎过来。


    “玄霄宗大墩见过前辈们。”大墩恭敬一行礼。


    “见过。”遥知握着大刀，纯粹看在英夫人面上抱了一拳，又别开了脸。


    “吧唧吧唧。”望月面色平静，摘下一个果子，又放到了嘴里，“噗”又吐掉。


    水家弟子们纷纷憋笑，水家主先前伏小做低的模样，实在憋屈。


    “师弟！见过前辈！”大墩急红了脸，拍拍他的后背，“咱要做一个讲礼貌的孩子。”


    望月勉强抬抬下巴，示意打过招呼了。


    云霄宗春合长老，二十多岁模样，眯眼笑道：


    “挺有个性啊，这几个孩子我记得，资质非常不错。”


    众人之首白居道人也深深看了一眼遥知和望月，肯定地点点头。


    “资质上佳。”


    “资质再好又有什么用？想修成大道，光有资质可不够，心境才是关键，”云霄宗杨长老拂袖冷哼，“恃才傲物，本长老瞧着，走不远！”


    “千人千面，万人万道。”


    英夫人笑道：“诸位道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正是这几位小友为护我水家，斩妖除魔，尽显英姿，勇猛非凡。瞧我，让大家在外面站了这许久，是水家招待不周，还请多包涵。快，这边请。”


    她又拍拍望月的小脑袋，对三人轻柔道：


    “快去玩吧，不用站着了，让水家师兄师姐带你们摘桃子去。”


    说完，便以家主姿态，领着云霄宗和廖家人走进了厅堂，水家小公子和水家大小姐也跟在后面。


    此处发生的一切尽入穆良朝、季长怀二人眼底。


    他们站在距离此地三百米远的假山旁，见英夫人应对得从容妥当，二人便没有上前。


    “英夫人当真厉害，比起那个水家主，腰杆可要硬气多了。”穆良朝感叹。


    “你说是不是啊长怀？”


    她用胳膊肘撞撞身边的季长怀。


    然而半晌，也不见伙伴有反应，她回过头看去，只见小伙伴脸色苍白如纸，痴痴地盯着那抹倩影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长怀老弟，我们走吧。”


    她拍拍他的肩膀，见对方无动于衷，便独自离开了。


    这段时间，至少在水晴柔收入门派之前，她不会走，就暂住水家。


    另一边，话说英夫人带着云霄宗和廖家人齐聚厅堂。


    相比签订资源往来协议，白居道人更在意魔修一事。


    他坐在左首位，问英夫人道：


    “你传急讯道，魔修是凭空降临水家，他们瞒过了边境法阵守卫，也瞒过了邕城内所有的修士，是不是？”


    “千真万确，不仅如此，而且实力强大，有备而来，水家护门法阵在他们的面前不堪一击。”英夫人沉声道。


    廖家主不以为意道：


    “水家这些年高修为的修士接连殒命，护门法阵也早已老旧不堪，实在该好好重新布设一番了。”


    被揭了伤疤，水家人个个愁眉苦脸。


    春合道人沉吟道：“不管怎样，魔修竟能隐匿魔气，这绝非等闲小事，需得加以防范。”


    一廖家人道：“能有多大的事？有苍天灵树庇佑，数十万年来，修仙界蒸蒸日上，繁华昌盛，哪是修魔界能动摇的？”


    杨长老轻蔑道：“这些低等东西进犯我们修仙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白了，就是冲着那苍天灵树来的。”


    春合长老悠悠地放下茶盏，说道：“近来，邕城的魔修和魔物似乎比往日多了不少，活动也愈发频繁了呢。”


    他虽未曾亲临邕城，但苍天灵树叶发布的任务，十有八九都来自邕城，且大多与魔物相关。


    由此便知，邕城如今乱成了什么模样。


    水家主可不愿意给几位贵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道：


    “说到底，邕城挨着魔城，魔物比别处多些本也寻常，不过都是些小麻烦罢了。有我们水家在此坐镇，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英夫人挥退水家弟子和丫鬟们，只留下几个管事。


    待他们彻底走出去了，合上大门，英夫人才闭了闭眼，悲痛道：


    “我等绝非危言耸听，这次魔修来势汹汹，动了真格，不久必定会卷土重来，我们水家大乘期老祖已然陨落，我……也受了不可逆的重伤，如今族中只剩三名元婴期修士驻守，年轻弟子修为低下……水家恐怕是撑不住了……”


    “娘——”


    “夫人——”


    水晴柔姐弟和水家主泪眼蒙眬，走上前，握住英夫人冰凉的手。


    水家主豁出脸皮，“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白居道人面前。


    水家姐弟紧跟着也跪下，一齐磕了一个响头。


    水家主红着双眼恳求道：


    “白居道长，恳请您大发慈悲，出手庇护我水家，我等愿将所有灵石财宝悉数奉上，聊表心意。”


    一身傲骨的英夫人，在全族生死存亡之际，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耳边传来水家人卑微的哀求声，英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


    想当年老祖那一代，水家何等风光，乃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世家，可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怎不叫她痛彻心扉。


    “所有灵石财宝？”廖夫人轻笑一声，“云霄仙长能看得上这三瓜俩枣？”


    “廖夫人说得极是，说得极是，”水家主赶紧赔笑脸，附和道，“水家家底薄，还望仙长莫要嫌弃，小小心意，小小心意。”


    “起来吧，”白居道人只淡淡抬眼，没什么情绪，模样疏离。


    “你们说的，本座都知道了。”


    白居道人吩咐身边弟子：“为防患未然，速告归元、天音二宗，加强苍天灵树防务。”


    “至于，魔城那边，本座会亲自去探查一番。”他道。


    水家主连忙道谢。


    “聒噪。”白居道人蹙眉。


    水家主赶紧闭上嘴，退至一边。


    白居道人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水晴柔，声音毫无波澜：


    “魂魄开裂，可惜了。”


    “只怪晴柔这孩子没福气，没本事成为道人的弟子。”水家主哽咽道。


    如果女儿能被云霄宗收入门下，水家何须如今日这般低三下四。


    “晴柔到娘这来。”


    “娘。”水晴柔眼尾泛红。


    英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哽咽道：


    “是娘没本事……”


    水家人大悲。


    接下来就是商谈三家资源往来。


    云霄宗和水家、廖家敲定协定，便走了。


    廖家人起身也要离开，水家主立马将他们叫住。


    “水家主，还有何事？”廖家主问。


    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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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笑道：“今日怎么不见令郎呢？”


    “水霂华！”英夫人高声叫住水家主。


    她不想让水家主提起两家结亲的事。她固然喜欢廖辰熙这孩子，可眼下廖家对水家的态度再清楚不过，实在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水晴柔脸色也变得惨白。


    “水霂华，我们送客！”


    英夫人面皮涨得通红，再如何伏小做低，也不能用卖女儿的方式去求一时平安。


    再说，廖家人也实在可恨，水家风光时是一副嘴脸，落魄了又是另一副嘴脸。


    凭他们那趋炎附势的性子，水晴柔真嫁过去，少不了要受大罪，水家也根本捞不到半点好处。


    但水家主依旧不死心，腆着脸，将女儿推上前，道：


    “晴柔还不赶快向廖家伯父、伯母行礼。”


    被架上前的水晴柔，低垂着脑袋，规规矩矩地福身行一礼。


    “廖伯父，廖伯母。”


    英夫人走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臂，转身就要走。


    廖夫人哪会看不出水家这点小心思，好笑地瞅了一眼所谓的“铁娘子”英夫人。


    心想：不管你黄成英从前多有脸面，如今还不是把女儿像货物一样，巴巴地送上门来。


    水家主又急着拽回女儿，生平第一次违抗英夫人命令，对廖家主笑道：


    “廖贤弟，你看咱们两家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郎才女貌，正是相配，当年祖辈定下的那门婚约……”


    英夫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婚约？”廖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轻嗤，“水家主说这话可有什么凭证？凭空捏造这些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产生误会，可就不妥当了。”


    水家主脸上的笑容一僵，马上又镇定下来，解释道：


    “弟妹有所不知，一百多年前，我们祖辈曾为这两个孩子定下口头婚约，你一时记不清也难怪，你说是不是廖贤弟？”


    “哈哈哈，说不定是老祖宗们当年喝多了酒，或是一时兴起随口说的……”


    廖家主打着哈哈，故意岔开了话题。


    水家主偏不识趣，非要将话题往两个晚辈婚约上扯。


    水晴柔头垂得更低了，嘴唇都咬出血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英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稀罕！”


    水小公子也看清了廖家人的嘴脸，不禁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拽住姐姐的手臂，道：


    “姐姐我们走！”


    “孽畜，你做什么？！”水家主大怒，“啪——”一巴掌甩到儿子脸上。


    可怜的水小公子，脸都被打偏了，肿得老高。


    见水家人这般乞白赖脸地缠着她宝贝儿子，廖夫人眼含讥讽，轻蔑之意不再掩藏，道：


    “水家主，水大小姐模样倒是漂亮得紧。但是您知道的，我们家的辰熙是白居道人亲传弟子，北灵大陆的第一天才，挑媳妇……”


    说着，她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水晴柔，嗤笑道：


    “品性要好，家世要厚，资质更得出众，这三样少一样都不行。我这么出色的儿子，岂能娶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的另一半，必须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女才行。呵呵，你们也清楚，如今来我们廖家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踏平了。”


    “当真厉害得紧呢，廖家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上。”


    英夫人死死拉住女儿的手臂，狠狠瞪了一眼水家主。


    “我们走！”


    水家主这次不敢拦住英夫人了。


    他怒视着廖夫人，质问：


    “怎么？你们想毁约不成？你们可别忘了，这婚约，是你们老祖死乞白赖求来的！”


    “呵，那又如何？”廖夫人笑靥如花，语气却带着几分嘲弄，“今时不同往日，水家与其在这儿盘算些不着边际的事，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熬过接下来的灭顶之灾。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