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个时辰。


    皇帝和老端王不知到底商谈了何事，甚至于又把气哼哼的寿王也给叫了过去。


    等老王爷离宫的时候，他那张老脸虽然依旧不算开怀，好歹也没再挂着本王要与周老三死磕的坚决之色了。


    而留在殿中的天家父子，却有人气的直哼哼。


    “人心不公道啊，心简直都快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周老三愤愤不平的坐在亲爹手下，越想越觉得憋屈。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开始逼逼叨叨，把自己这些年受过的老鼠冤窝囊气全掏出来讲一遍。


    最后气愤的做出了总结。


    “他们姓周，难道我不姓周吗？


    都是老周家的子孙，一个鼻子两只眼，偏我从小被挤兑到大就是活该？


    还忌惮我心胸狭隘？


    呸，本王真觉得整个老周家，就没有比我更大度的了！”


    “你怨恨的是朕？”


    “儿臣不敢。”


    寿王不是个傻子，立刻闭上了那张破嘴从椅子上站起来，麻溜儿的跪下。


    “父皇，儿臣是委屈！


    明明我出身不是不如人，却被他们给踩在脚底下奚落了这么多年。得势之后我也没有要谁的性命，我下个绊子反击回去怎么了？


    值当被宗人令这么拿老命的在中间拦着护着？


    合着从头到尾吃亏的就我一个！


    难道是我生来命轻福薄，天定了我周晟这一辈子，就活该样样不如人？


    父皇，儿臣不服！”


    “那你当如何？”


    皇帝停下了手中忙活着手里的事儿，不咸不淡的接了句话茬，但是他那双审视的老睛看过来时，却格外威严。


    “寿王，把你的野心告诉朕。”


    “儿臣没有，”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皇帝打断他的矢口狡辩，君王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这个时候他们不只是父子，亦是君臣。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作为皇帝，朕要做的是必须对江山社稷负责。而作为父亲，我知道我确实有些亏待了你。


    但是老三呐，你不得不承认老端王有些话说的并没有错。从小到大你不够出挑，实在算不得出类拔萃文武双全。


    不过好在你也不算愚钝，不是不可雕之朽木。看在你母妃和长乐的面子上，朕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你看着朕的眼睛，告诉朕。”


    皇帝的声音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周晟，你可想当太子？”


    殿中安静极了，呼吸间落针可闻。


    明明是大冬天的，寿王却愣是被他亲爹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心里来回掂量，老爷子这到底是真的想探一探自己的心意，还是给自个儿挖了天坑？


    怎么会突然这么着急的露出再立储君的意思？


    是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心中天人交战，眼底剧烈挣扎。


    最终还是那抹野心，压过了谨慎。


    若是连说都不敢说出口，那本王还争个什么皇位？


    总归这是我亲爹，就算是我这一步路子走差了，他应当也不会要了我的狗命。看老大老四，不都还好好活着呢吗？


    最惨不过被圈禁罢了。


    本王，赌了！


    把自己给劝明白了的周老三，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父皇，我当然想！”


    我怎么会不想呢？


    我想的彻夜难眠！


    “我不仅想当太子，我还想当名正言顺的继任之君。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周晟，绝不是生来卑贱的那一个！”


    这是第一次，寿王在皇帝面前坦露出野心，哦不，或者可以说是不甘心。


    那个被所有兄弟姐妹欺负奚落的破碎三皇子，需要长成之后的周晟，用一生去保护治愈他。


    “既然你想，那你就必须得为之努力。


    你是我的儿子，我愿意补偿你。但是朕作为皇帝，却不可能感情用事到拿江山社稷来补偿你。


    为君者，必须大度能容。不可以小人之心，待一力为国之臣。


    朝堂上站着的每一个重臣，在遇到政事的时候都会有他自己的见解。不可能所有人的想法都能合乎圣心，甚至于有时候皇帝得为了大局去迁就臣子的言行。


    这不是屈辱不是逆上，这有可能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帝王，需雅量汪涵。


    对于不讨自己欢心的国之柱臣，不论你心里怎么想，哪怕是装也必须装出公正的一面，应以国士待之。


    青山松柏，君臣不负。


    你，日后可能做到？”


    老皇帝这一顿嗑唠的吧，可以算是掏心掏肺的真诚了。


    他自己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硬忍过来的，年轻时候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离暴君也就是一线之隔。不过他命好的遇到了老国师，才硬是被压着扭转了性子，也扭转了国运。


    现在，他希望他的儿子也能改正。


    “你与你大哥的心性南辕北辙，朕以前就是操心他太过仁慈。但是你，朕却担心你以后太过严苛。”


    “您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会是仁君？”


    寿王毫无自知之明的抬头看着亲爹，然后老皇帝丢给他一抹嘲讽的冷笑。


    “民间有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是最像朕心性的那一个，作为亲爹，我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你选吧。


    要么放弃上位的野心，要么从现在开始努力的捋顺你心底的不甘心。


    为君者，不可意气用事的小肚鸡肠。”


    老皇帝这是把话给挑的明明白白了。


    想当太子，那你以前受过的那些老鼠冤，就给我原地翻篇。要不然，给我哪来的回哪里去，然后安安生生当你的一地藩王。


    殿中又安静了许久，最后是寿王不甘心的反问。


    “如果是他们自己作死呢？哪怕是起了谋逆反叛之心，我也不能动他们？”


    “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帝的眼睛，看向了宗人府的方向。


    “朕的儿子与乱臣贼子，朕还是能分得清的。”


    寿王耳聪目明，而且现在有了再进步一把的机会，所以他在亲爹面前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直接皱着眉头询问。


    “父皇，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事儿。”


    皇帝无表情的扭回头，盯着地上这个犬子。


    “不过是你那狗胆包天的四弟，想不开的在宗人府里住着也不消停。被人私底下一撺掇，如今急着弑君夺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