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千万别说这种泄气的话，咱可得好好的活着！哪怕就是看在先王妃的份上，你也得好好的活着！”


    “说不说的，也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倒是想活呢，这不是找不到活路了吗？”


    这年岁不大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那些本不该背负在他这个年数上的重担，莫名让他这声叹息听着充满了悲凉。


    “父要子亡，子焉能不亡？


    其实我并不怎么怕死，可我害怕拖累死了你们。


    你娘从小就是我娘身边的掌事大丫鬟，后来给我娘做了掌事娘子，再后来又给我做了乳母。


    你更是从小陪在我身边，不知道替我遭了多少罪。


    我心里都记着的。


    我以前也一直想，等我能熬出头了，以后一定要对你和乳娘加倍的好。


    但是现在，”


    虚弱的攥了攥拳头，却并没有多少力气。这让他那张好看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绝望的死灰。


    “我翻不了身了，不会再有以后了。”


    “公子，您别放弃。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呢，您千万别心存死志啊！”


    小厮的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每一颗都是为了他这打小就多灾多难的主子。


    周钦南就笑了一下。


    “别哭了，我这不还没死呢吗？


    夏大人早已脱离了侍卫之身，如今更是升为了归云军中郎将。


    当初他愿意念着我外祖家的旧恩护送我，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一定会照拂你们的，这很好。


    以前我也时常担心乳母会有哪一日，被我牵连的丢了性命去。现在我不担心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等我死了以后，你再想出府去就不容易了。趁着我还有一口气，也好为你筹谋一下出路…”


    “我不走！”


    九宝使劲儿的抹去了眼泪。


    “我娘早就说了，她是她的大小姐的忠仆，她一辈子都得守着主子。


    那我就是我的大公子的忠仆，我也得一辈子守着我的主子。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一辈子都跟着你，我不走！”


    屋里安静了下来，靠坐在床头的那小少年，也安静的滚落下了不少的眼泪。


    “你这个傻子！”


    “公子你别瞎扯，我九宝通明识字的脑瓜子，谁都没说过我傻。”


    “呵，本来就不聪明。”


    “那要看跟谁比。


    跟公子您比的话，我肯定不聪明。


    可要是跟虎妞妞比的话，我觉得我都快聪明炸了！”


    “快闭嘴吧，你这话要是传到了虎妞妞的耳朵里去，当心她手底下的那群猛兽把你当点心给啃了。”


    “嘶！”


    九宝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惊恐的左右看了看。周钦南被自家贴身小厮给逗笑了一下，不过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终于又露出了一点点求生的火焰。


    他不能拖着满心满眼为了自己的人一起去死，哪怕就是为了九宝的小命呢，他也不能现在就死了！


    “你待会儿寻个机会，偷偷溜出去一趟。别去寿王府，你去找宋易行…”


    暗处的水究竟有多么汹涌无人看见，可是京城突然吹起了一股子歪风，却连趴在墙根儿底下的狗都知道了。


    “哎，你听说了吗？”


    “啥？”


    “就寿王领回来的那小胖丫头，听说长的跟他怪像的那个，”


    “嗐，我以为你说的什么稀罕事儿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就是他那个外室女吗？


    风花雪月的雅事罢了，还值当被人在后头嚼舌根？你们又有哪个年轻时候没在外头留下风流账了？”


    “呔，错了不是？大错特错！”


    “哪儿错了？”


    “啧啧啧，路子想错了！


    外室女不假，却不是寿王的。


    他哪有那个胆子和本事，就是个给人顶锅扛事儿的。”


    “啊？那是谁的？”


    “郑王殿下的！就是看着寿王人老实好欺负，才把这一摊子黑锅全扣在了人家脑袋上。”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我瞎猜，呸，我听说的！”


    大街小巷，庭院深宅，茶馆戏楼，宴席文会。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能快速滋生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流言蜚语。


    就这么在背地里两个一对，三个一堆，四个一伙，五个一群的家伙们。全都在交头接耳的说一些惊天秘密，然后很快又有别的舌头加入了进来。


    “不对不对，你这路子才猜错了呢！我怎么听说那个小胖丫头，其实是吴王的外室女？”


    “不能吧？寿王不是跟吴王不对付么，他还能帮吴王扛事儿？”


    “我也觉得你说的不对，据我收到的最新小道消息，那小丫头大概是太子殿下留在外头的风流种子…”


    “谁说的，我听说那小丫头明明是周王府的。”


    “你大概是听岔了，明明是晋王府！”


    “你们做甚非要往皇子王爷们身上猜呢？我听说那小丫头姓苏，又长的有几分像皇家人，那她会不会是顺国公府的…”


    “呸，就数你猜的这个最不靠谱！


    这都是皇家秘辛来着，是各位皇子们之间的风流雅事。你好意思扯个顺国公府出来碰瓷，他配被端上来当盘菜嘛？


    滚滚滚滚滚，这瓜你能吃就吃，不能吃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继续往下猜。”


    所有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全被混在了一起，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下了水拼命煽风点火，干尽各种阴间的绝活儿。


    小小的一个小丫头，凭一己之力把整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团伙一网打尽。让他们在一夕之间，全部沦为了京城人士茶余饭后的嚼舌配料。


    直到最后，连皇帝都被那些胆大妄为的吃瓜群众们给硬扛了出来。并且凭着他那得天独厚的尊贵位置，一票碾压其他所有的参赛选手。


    是哒，没错！


    这肯定才是真相！


    那小胖丫头大概就是皇帝留在外头的风流种子，正好长的跟寿王有那么一丢丢相似之处，所以他才被拎出来顶了锅。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在有心人和没有心人的集体努力下，老皇帝风评被害，晚节不保。


    而此时距离寿王上奏折那事儿，也才仅仅过去了两天而已。两天的时间不长，却足够让这种皇家秘辛滋生出无数版本。


    八卦十二卷，卷卷有帝名。


    皇帝这两天早朝上的吧，感觉分外刺挠。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坐在龙椅上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就接收到，底下臣工们那些非常莫名其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鸡零狗碎，欲说还休的打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