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假话说了太多遍，把宋易行自己都给说相信了。


    现在他不仅能把虎妞妞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还能随时随地给添上各种小细节。只要你愿意信，他保管能把前后逻辑来龙去脉，都给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哦，呵呵呵，原来如此！”


    甭管我信不信吧，反正我呵呵呵了。很会识时务的宋从坡就坡下驴，言不由衷的逮着对面那大力怪一顿猛夸。


    “我就说这孩子长的珠圆玉润玉雪可爱，一看就知道乖巧懂事讨人喜欢，果然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绝口不提当初去宋家那小院子里，是怎么气急败坏的斥责人家娘俩，不许替家大业大的玉德宋氏收下女嗣来着。


    人性之此一时彼一时，在这外莽内精之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易行也懒得去戳破什么，反正这么多年自己和宗族之间不过就是个利益捆绑罢了。


    他羽翼未丰，要寻族中庇护。


    而宗族这边，押的是他这个人。


    所以实在懒得往里面投入过多的感情，当然宗族也不需要。


    宗族需要的是他当真有出头之日的那天，必须信守承诺去承担该承担的责任，护持家族经年罢了。


    仅此而已。


    伸手把妹妹捞回椅子上坐好，让她继续吃吃喝喝堵上小嘴巴，这才扭回头与族长对上视线。


    “易哥儿，心中可有章程了？”


    “不知族长您此言何意？”


    “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又不是那种不聪明的孩子，对今日之事岂能没有点想法？”


    老爷子扫他一眼，面上依旧是慈爱可亲的，只是声音不热络也不生疏，带着族长对族中后嗣该有的威严和关怀。


    “方才闹这一出，确实有林知县给我宋家两分薄面的原因。可追根究底是有人在后头发了话的缘故，否则我宋家的面子可没这么值钱。”


    连着说了这么一长段话，老族长气息有些微喘。可仍然固执的盯着这小儿的眼睛，想知道他心中所念。


    宋从坡就赶紧在旁边添了几句。


    “王占廷那边已经被下狱了。


    听说那个叫王招财的恶仆招了不少东西出来，可把县里这几个官员给高兴坏了。


    你没看见今天林知县走路都带风吗？


    这回的政绩算是稳了。”


    这事儿不止当官的高兴，他也高兴啊。以前跟那个阴险的王八蛋明争暗斗，但是打从这起以后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看向宋易行的时候，眼神也格外火热。


    “你是怎么搭上寿王府的？”


    宋家好歹也是坐地户，不可能一点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最起码寿王府愿意让他们打探到的消息，那还是肯定有门路的。


    “这都是我家妞妞的日行一善，才让我跟着沾了光。”


    正在哐唧哐唧炫糕点的虎妞妞，突然听到兄长叫了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捏着半块桂花糕，抬起呆萌的眼睛一脸疑惑。


    “嗷？”


    “没事儿，继续吃你的。”


    “噢。”


    笑着把妹妹给安抚好，宋易行抬起眼睛表演了一把笑容消失术，神色严肃的很。


    “别往其他路子上想了，我与寿王府绝对扯不上一丝半点的关系。与其盼着我走捷径，不如盼着我能早日踏上仕途吧。”


    “咳，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谁想着让你走歪路了，我可没这么想！”


    被不小心戳了一把脸皮子的宋从坡，立刻矢口否认。只是抬起眼睛瞅着老祖父的时候，不难看出其中的苦逼之色。


    老爷子，该你了！


    可惜族长他老人家没顾得上看孙子和重孙一眼，他只是在用心的观察着那不停吃东西的小丫头。


    眼底那些复杂的掂量，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直到跟那双咕噜噜的大眼睛对上，顿了一顿的族长，才扯出了一抹和蔼的笑容。


    “乖孩子，你叫苏灵是不是？”


    “嗯！”


    虎妞妞条件反射性的点了一下脑袋，把嘴巴里的糕点全部咽下去，清清嗓子开始背根深蒂固的人设。


    “我叫苏灵，你也可以叫我虎妞妞。


    我今年六岁啦！


    家住柳叶村，家里有母亲和兄长。


    母亲叫祝元娘，兄长叫宋易行。


    我是家里的养女！”


    小嘴一边叭叭一边看向兄长，脸上的得瑟遮都遮不住。


    听，保证一句都不会背错哒。


    我可真是太通人性了！


    “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老族长顺嘴客套了一句，就被某些大聪明虎直接捡了起来。


    “对对对，我是最聪明的虎老大，我最乖。我每天都在努力当人！”


    口号喊的那叫一个顺溜，屋里人都沉默了一下。


    看着这样心性有缺的孩子，族长老爷子的心思突然有了一点点动摇，他有点舍不得自家的麒麟儿。


    但是，老话说的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想想宣平侯府，再想想寿王府。


    他直接眼一闭心一横。


    “易哥儿，这次下场若是你能顺利取得不错的功名，想来入京科举之日便不会太遥远了。


    趁着现在还没有人把你放在眼里，就趁早把该解决的人生大事给解决了，以防入京之后反倒受人拿捏。


    既然你与这丫头如此投缘，那不如…”


    “族长！”


    宋易行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谈不上恼怒，但是绝对也谈不上欣喜。


    “我家妞妞只是个六岁小儿，我也还只是个孩子，还请您莫要打算的太过长远。”


    老族长也看着他，神色平静。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就算宋从域不是你名义上的父亲，可谁都知道他才是你的生父。你若是日后不想落得与你亲娘一般下场，就别嫌老头子我提醒的你太早。


    还有你那已经当了宣平侯的祖父，他可不会喜欢你这个承了他兄长香火的孙子。


    你觉得在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子，和他名正言顺的儿孙中间，他以后会选择把爵位传给谁？


    十三郎，这些年的艰难你一路走来，怎么还是如此天真？你在指望谁能对你手下留情不成？”


    “我没有！”


    “那你就最好把我的话给听进心里去，咳咳咳咳咳……”


    老族长连着咳嗽了好多声，才勉强缓下了喉咙里的那股痒意。整个人身上呈现出一种很浓的衰老颓然，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与世长辞一般。


    “我护佑不了你多久了，也许等你三五年之后能够入京时，我早已经埋骨于黄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