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欢迎闻少卿,登上我的贼船

作品:《开局地狱模式,还好公主够软

    大理寺的诏狱,是神都所有官员的噩梦。


    这里没有天日。


    空气吸进肺里,是陈年血污和石壁返潮的霉味混合在一起的独特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


    冰冷的石壁上,火把的光不安分地跳动着。


    李贤川坐在一间讯问室里。


    这间屋子,大概称得上是诏狱里的“善待房”。


    墙角没有凝固发黑的血块,地上也没有散落着叫不出名堂的刑具。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仅此而已。


    这是留给“重要证人”的体面。


    桌子对面,坐着大理寺少卿,闻翔。


    他已经换下了在悦来客栈时的一身劲装,重新穿上了那身代表法度与威严的玄色官服。


    他面前,一摞厚厚的卷宗,一支笔,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浓茶。


    从悦来客栈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个多时辰,整个大理寺灯火通明,脚步声、呵斥声、卷宗翻阅声混杂在一起,人仰马翻。


    闻翔亲自审了那个被当场抓获的西域商人,又连夜提审了李旦手下几名心腹。


    现在,才轮到李贤川。


    这个一切风暴的中心,所谓的“关键人物”。


    闻翔看着对面那个一脸无辜的忠勇伯,甚至还有闲心打了个哈欠,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在一下一下地抽痛。


    他从业多年,见过太多人。


    奸猾似鬼的巨贪,在他的审问下涕泪横流。


    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盗,在他的刑具前叩头求饶。


    嘴硬如铁的死士,也在他面前开口。


    但他从未见过李贤川这样的。


    前一刻,他是个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纨绔。


    后一刻,他又能把国舅爷逼到绝路。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演戏,可你偏偏抓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伯爷。”


    闻翔终于开口。


    “悦来客栈之事,还请你再详细叙述一遍。”


    “又来?”


    李贤川揉了揉眼睛,身体向后一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发出“咯吱”一声。


    “闻少卿,同样的话,你让我重复了三遍。”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脆响,两条腿大大咧咧地伸直,几乎要碰到闻翔的桌案。


    “我耳朵快听出茧子了,你问得不腻吗?”


    闻翔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听好了。”李贤川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不耐烦。


    “今天,我,大魏新晋忠勇伯,李贤川,在府里开派对,庆祝。”


    “酒喝多了,上头,想出来吹吹风。”


    “正好,我那不成器的朋友何磊说,城南悦来客栈新来了个唱曲儿的,嗓子不错。”


    “我一听,就去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


    “结果呢,曲儿没听上,听见隔壁嘀嘀咕咕。”


    “什么‘西境’、‘军械’、‘大事可成’……”


    “闻少卿,我爹是谁,你该知道吧?”


    他忽然坐直了身体,盯着闻翔。


    “镇西大将军,朝廷的魏武侯!”我李贤川再混账,‘忠君爱国’这四个字,还没忘干净。一听见‘西境’,我就留了个心眼。”


    “然后呢?”闻翔冷声追问,试图打乱他的节奏。


    “然后,”李贤川摊了摊手,“国舅爷的千金就来敲门,说她爹请我过去喝一杯。”


    “我一个小小伯爵,国舅爷请喝酒,敢不去吗?”


    “去了。”


    “一进门,国舅爷就跟我摊牌了。威逼利诱,让我离长公主远点,还拿我府上王管事的死来吓唬我。”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他一吓唬,我这暴脾气就上来了。”


    “就跟他吵了几句。”


    “再然后……”他冲着闻翔抬了抬下巴,“你,闻少卿,就跟天神下凡一样,带着你的人杀进来了。”


    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双手枕在脑后。


    “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


    “你要是再问,答案还是一样。”


    闻翔额角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这套说辞,每一个环节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


    天衣无缝。


    动机,合理。一个刚刚受了皇恩,又对长公主“心怀爱慕”的年轻权贵,听到涉嫌西境的阴谋,挺身而出,完全说得通。


    过程,挑不出任何硬伤。他把所有关键节点,都归结于“巧合”和李旦的“嚣张跋扈”。


    “李贤川。”


    闻翔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这诏狱里的石头。


    “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巧?”


    李贤川笑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凑近闻翔。


    “闻少卿,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要不怎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嘲弄。


    “我要是不巧路过,怎么能正好撞破国舅爷和西域人密谋?我要是不巧跟你的人举报,你怎么能正好带人赶到?”


    “我要是不巧被你‘救’下,今天恐怕已经变成一具无名尸,沉在护城河底喂王八了。”


    他盯着闻翔的眼睛,一字一顿。


    “闻少卿,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没关系,这神都里,瞧不上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但今天这案子,可不是我跟你之间的私人恩怨。”


    他的声音更低了。


    “这水,深着呢。”


    “国舅李旦,太后亲弟,掌京城防务。西域商人,背景不明,与他深夜密会。还有那个死在我府上的王管事,以及更早之前,刺杀我的‘暗影卫’……”


    李贤川每说出一个名字,闻翔的脸色就沉一分。


    这些线索,像一根根丝线,在他脑中纠缠,拉扯,最后编织成一张巨大而可怖的网。


    网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惹不起,也动不得的存在。


    “闻少卿,你是个聪明人。”


    李贤川又靠回了椅背,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腔调,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明哲保身,秉公执法,不偏不倚。你不想得罪太后,也不想得罪陛下和长公主。你想安安稳稳地把案子查清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但你想过没有?”


    “从你带人踏进悦来客栈,拔刀的那一刻起。”


    “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现在,就在这艘船上。这艘船要沉,你也活不了。”


    李贤川看着闻翔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清楚,这位大理寺少卿的防线,正在崩塌。


    对付这种有理想、有原则,但又不够狠的“好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血淋淋的现实掰开了,摆在他面前。


    让他自己选。


    是跟着自己这条“贼船”一路走到黑,还是现在就跳下去,被闻风而来的鲨鱼撕成碎片?


    闻翔沉默了。


    良久。


    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浓茶,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些许。


    李贤川说得对。


    他没有退路了。


    “那个西域商人,招了。”


    闻翔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做出决断后的干涩。


    “哦?”李贤川眉毛一挑,来了兴致。


    “他不是商人。”闻翔从卷宗底下抽出一份审讯记录,“他是西境马匪‘黑风寨’的二当家,名叫哈桑。李旦派人联系他,想从他手里,买一批西境特产的战马。”


    “战马?”


    李贤川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那股纨绔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私自采购战马。


    这是谋逆的大罪!


    “不止。”


    闻翔的脸色更加凝重,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说出的东西分量极重。


    “我们在哈桑的住处,还搜到了另一样东西。”


    他从卷宗最底下,抽出了一张折叠的图纸,用两根手指,推到了李贤川的面前。


    动作很慢,仿佛那张纸有千斤重。


    李贤川伸手,展开图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是一张……神都的城防图。


    图上,用朱砂密密麻麻地标记出了九门十六关所有的兵力部署、换防时间、武备库的位置。


    甚至,连巡逻队的路线、明哨暗哨的交接暗号,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张图,比他爹,大魏镇西大将军李牧书房里挂的那张,还要详细,还要精准!


    能画出这张图,能知道这么多绝密信息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就是执掌京城防务的国舅,李旦自己!


    他把自己的老底,把整个神都的命脉,全都卖给了西境的马匪?


    他想干什么?


    引狼入室,里应外合?!


    “这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啊。”李贤川喃喃自语。


    他本以为,李旦只是太后养在外面的一条恶犬,帮着敛财,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却没想到,这条狗的野心,是要吞天!


    就在这时。


    “砰!”


    讯问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大理寺的官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死人一般的煞白,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


    “少……少卿大人!不好了!”


    闻翔眉头猛地一皱:“何事惊慌!”


    “宫……宫里来人了!”


    官差的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