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然拿什么翻身
作品:《窑火岁月》 警察找上门,于荣广才知道出事了。
从轮窑到石河子有几十公里的公路,公路两旁是一片片白杨树林,再往里是一片片棉花地,中间用玉米隔离区分不同人家的地。
路上偶尔出现一两辆车,人更是少得可怜,可能几个小时也不会经过一个。
那几个人就藏在路边的树林里,在路上拉起一根麻绳。
于荣军一路骑的风驰电掣,等看到麻绳时已经刹不住车,摩托车被绊倒连带整个人甩出去不过是一刹那的事。
幸亏他戴了头盔,头部才没受到重创。
可惜,蓄谋已久的那些人并没有准备放过来,一哄而上对着他拳打脚踢,直到他彻底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就当着于荣军的面几个人一起骑着摩托连带后备箱里的钱扬长而去。
于荣军就那么趴在路中间,幸好过来的司机眼力好又是热心肠,早早刹了车把于荣军送到医院,才帮他捡回一命。
即便如此,肋骨断了三根,左腿也被打断了。
于荣广和张凤山全都慌了神,心里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尤其是张凤山一下就没了主心骨,又不敢告诉于清田生怕他身体遭不住,只能哭着来找大儿子。
这个时候于荣广又成了她的亲儿子了,两人嘀嘀咕咕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最后于荣广带着张凤山到石河子市人民医院去看于荣军,看到于荣军高高吊起打着石膏的腿,鼻青脸肿的惨样,有再多的话也问不出口。
好在于荣军懂他们的担心,操着缺了牙漏风的嘴说道:“放心,被抢的钱算我的,保管给你们赚回来。”
“先不说这些,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是哦,是哦。”张凤山也这么说。
医院里于荣英和乔建成帮着照顾于荣军,吃喝拉撒都不用操心。
可是于荣广并没有因为于荣军一句宽慰的话就心宽,他没了一万块,这一万块里不仅有他的全部身家,还有最信任他的亲戚朋友的,他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警察那边怎么说?”于荣广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
于荣军回答得有气无力:“能说啥,查着呗……”
他在医院醒了以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一万八,这可不是个小数。里面有大哥的一万五和父母的三千,这是他们的命。
他给警察说只有身边几个人知道他回轮窑拿钱,可是警察摸排一番后发现知道他回轮窑拿钱的几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和条件,而且上一次他们卖大米赚钱的事知道的人太多了,还有他骑的摩托车也太招摇,可能不是为了抢钱而是为了抢摩托车动手,总之范围一下扩大了,千头万绪没有有效线索,唯一的机会就是看谁骑不明来路的摩托车,毕竟这年头能骑得起这玩意的人实在太少。
可是石河子有十四个农牧团场,最远的133团离石河子有一百多公里,谁要是把摩托车骑到哪个团场,到哪找去?
于荣广回到家后,烟就没断过,以前他抽烟都要避着小静怡,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
芦巧仙从托儿所接了静怡回家,门一推开就烟雾缭绕的,赶紧把前后窗户都打开,好一会儿烟雾才散去。
看到于荣广半死不活的样子,芦巧仙宽慰道:“行了,事已至此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再苦再难慢慢还就是,又不是天塌了。”
“这还不是天塌,咋样才叫天塌?我就算不吃不喝一年存五百,也要二十年才能还完,二十年我都能了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再说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们,怎么面对他们……”
于荣广从来没有闯过这么大的祸,不顾形象地抱着头,真想嚎啕大哭一场,可是他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现在让他哭他都哭不出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坐都坐不住,整天整天的躺在床上。
芦巧仙也不再劝,她知道只要这一万八不回来,于荣广的心病就好不了。
与此同时,警察到针织厂摸排调查,也让于荣军和他经理兼职倒卖东北大米的事藏不住,好在于荣军业绩一直不错,经理又多方斡旋,最后给了些好处后,给他们了个记过处罚,最工作没有大的影响。
发生了这事本该消停一段时间,可是尝过倒卖大米的甜头后,经理已然觉得上班没有什么意思,哪怕是顶风作案,也要背着厂子再偷偷倒腾一回。
还是让他弟弟亲自到东北去跟车接米,临出发前问于荣军:“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次还干吗?”
于荣军一点磕巴都没打:“干,怎么不干?”
“你小子可以啊!”经理给于荣军递烟,难掩欣赏:“我以为你小子出事了会犯怵的。”
医生不让于荣军抽烟,可他根本不当回事,狠狠吸了口,发狠道:“越是出事越得干,不然拿什么翻身。”
“你哪还有钱?”
于荣军早想好了:“我两个姐夫都有本钱,大不了多给些利息。”
经理笑着拍拍于荣军的肩膀:“羡慕你呀,有两个好姐夫!”
果然,当天晚上赶在经理弟弟出发之前,于荣军就把钱到位了。
反倒是于荣广那边日子不好过,暂且不说于清红和张丰田,就说王长安和吕师父一个是邻居一个是同班组的亲自带他的师父,事情发生了瞒是瞒不住的,于荣广失魂落魄地躺了几天后,亲自到王长安家和吕师父家说明情况,并承诺一定会把借款还清。
不像上次,他们已经知道于荣广借了好几家的钱,加在一起不是小数,等他把自己的钱还回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吕师父的儿女都上班了,大儿子谈了个女朋友,眼瞅着就要谈婚论嫁,正是用钱的时候。
可是他们也知道于荣广是个老实人,于荣军遇到抢劫就够倒霉了,他们老两口都是善良人,不忍心责备,一个一直唉声叹气,一个一直哭天抹泪,这么一来比把于荣广打一顿骂一顿还难受。
最后,于荣广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吕师父家门。
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小芦子之前对他的种种提醒,让他们赚了钱别太招摇显摆,那个时候他听不进去,现在才知道小芦子说的全是对的。
夜色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土路上,仿若踩着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不知不觉已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