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为不愧是翰林院大学士。


    就算是路都走不稳了，可与人辩论起来，却是一点下风都不肯落！


    并且，他说起话来逻辑清晰、据理力争，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要不是苏长贵信誓旦旦地供出了他来，杨凌甚至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场误会！


    见庄有为反应如此激烈，杨凌无奈，向庄有为道：“庄大人，您先别激动。”


    “既然都察院请您来这一趟，此事就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你放心，圣上有令！”


    “若是主动坦白罪证，并上缴赃银、罚款者，可酌情处罚，甚至免于刑罚。”


    “按您这个情况……”


    “缴上五百两罚金，此事便算是翻篇了。”


    罚金上缴的数量，是杨凌按照这些官员所犯的罪状，按等级制定的。


    有些官员知道自己可以花钱买无罪后，立刻松了一口气，并连忙把罚金补上。


    有些官员抠抠索索了大半辈子，实在是不舍得这点银子。


    但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刑罚，也只能咬牙把钱给凑上。


    这，就是杨凌向渊帝提出的“议罪银”制度。


    当然，这“议罪银”制度，也只有一部分官员适用。


    若是所犯罪状罄竹难书，或是有草菅人命、作奸犯科者，除了上缴罚款之外，还是要遭受刑罚的。


    渊帝本就想趁此案子多收回些银子，听到杨凌这个提议，自然也是举双手赞成。


    听了杨凌这一番话，庄有为把一张老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不过，他这样并不是被杨凌给吓的。


    而是被杨凌给气的！


    “杨凌！”


    “你这明明就是污蔑老夫！”


    “老夫清清白白了一辈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竟成了花钱买官的小人！”


    “你简直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庄有为这动静闹的可不小，迅速吸引了都察院内所有人的注意。


    陈昼大惊失色，连忙向庄有为安抚道：“庄大人，你别生气！”


    “小杨大人也是秉公执法，照章办事嘛！”


    “供出此事的苏大人就在隔壁坐着。”


    “要不，老夫把苏大人带过来，你和他当面对质一下？”


    “……对什么质！”


    庄有为勃然大怒，“老夫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不需要和任何人对质！”


    “杨凌，你别以为得了圣上的信任和重用，从今以后就可以横着走了。”


    “怎么，你接连逼死了徐广林、王永正和宋淇之后，也想把老夫给逼死么？”


    庄有为话音刚落下，就听后堂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庄老，您快消消气！”


    “这年轻人懂什么？”


    “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只见齐敬儒笑得一脸谄媚，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到了庄有为的身边。


    “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年轻人不懂事，晚辈来教训他就是了！”


    齐敬儒殷勤极了，一边好言安慰着庄有为，一边替庄有为斟满了茶。


    安抚好了庄有为的情绪之后，齐敬儒这才把杨凌拉到了一旁去。


    “小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把庄老给请来了？”


    杨凌实在不想多搭理这个齐敬儒，于是张口敷衍道：“自然是要办圣上交代的事。”


    “怎么了，你有事？”


    闻言，齐敬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重重摇了摇头。


    “小杨大人，糊涂呀！”


    “庄老是什么人？”


    “从太子三岁开始，庄老就看着太子殿下做功课了！”


    “现如今见了庄老，太子殿下都还要行大礼呢！”


    “如此德高望重的肱骨权臣，你怎么能把他请到都察院来呢？”


    杨凌淡淡道：“若是没人供出庄大人，我自然不可能把他请到都察院来。”


    “我这么做，也只不过是谨遵圣上的吩咐，例行公事而已！”


    “齐大人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下去吧。”


    “不要妨碍我问庄大人话！”


    面对杨凌这冷冰冰的态度，齐敬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这狗日的……


    不过是个四品官，竟然就敢让自己退下！


    太嚣张了！


    齐敬儒咬牙切齿，几乎恨不得一拳砸在杨凌的脑袋上！


    但，心中的理智，还是让他尽力保持住脸上那关切的表情。


    “小杨大人若是办公，我绝不会妄加阻拦。”


    “但此人毕竟不是寻常人，而是东宫太师，是圣上最看重的文臣！”


    “这其中，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说不定是苏长贵胡说八道，故意添乱的！”


    “若真是误会一场，那小杨大人，你可要亲自登门一趟，向庄大人负荆请罪呐……”


    误会？


    这根本就不是误会！


    之前陈昼提出，让庄有为与苏长贵对质的时候，就被庄有为严词拒绝了。


    若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那他庄有为有什么不敢当面对质的？


    看着齐敬儒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又看了看一旁虽满是愤怒、却难掩心虚的庄有为，杨凌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一切，都是齐敬儒提前给自己布下的一个局！


    齐敬儒十分了解庄有为的脾气。


    他知道，庄有为最在意的就是名节。


    他算准了庄有为绝不会松口承认此事，所以才让苏长贵前来揭发。


    等自己真的请庄有为来问话之后，他又会各种暗示，是自己误会了庄有为。


    如果没有猜错的后，现在再去问苏长贵，他一定会含糊其辞，说自己记不清楚此事的细节了！


    如此一来，自己误会庄有为就成了事实。


    辱没了庄有为的名节，必然会遭到众怒。


    朝臣们敬重庄有为，一定会认为又是自己向庄有为施压，打算屈打成招，逼死庄有为。


    压力之下，自己就不得不到庄有为的府上负荆请罪，承认是自己错了……


    到了这里，齐敬儒的计划才算是真正开始！


    等自己负荆请罪的事情发酵起来后，他再安排苏长贵拿出细节，定了庄有为的罪！


    到那个时候，他正好可以到渊帝面前，告自己一个混淆黑白，办事不力！


    而自己先前逼死朝臣的事，也就能被坐实了……


    想到这里，杨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整个计划一环扣着一环，无比的细腻与缜密。


    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掉进齐敬儒精心给自己编织的陷阱当中！


    齐敬儒不仅要渊帝不再重用自己，更是要自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