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席话，冯爽长吁一口气，重重向后靠坐在了椅子上。


    仿佛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过，这份笑容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维持太长时间。


    只见杨凌将头一歪，看向一旁的陈昼：“陈大人，刚才的话，你都记下来没有？”


    陈昼立刻重重点了点头。


    “小杨大人，老夫都已经如实记下来了！”


    “那就好！”


    杨凌点头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罪名！”


    “陈大人一定要如实记好，千万不得出半点差错。”


    “知道了吗？”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冯爽，就连陈昼和周永德也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


    “欺君之罪！？”


    冯爽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周永德同样皱起了眉头。


    “什么欺君之罪？”


    “杨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杨凌冷冷笑道：“冯爽，我方才再三问你，你贪墨的数额是否只有这五百两。”


    “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教人好生失望！”


    “圣上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你非但不懂得珍惜，反而编造谎言，诓骗圣上！”


    “你说，这不是欺君之罪，还能是什么？”


    闻言，冯爽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诈我是吧？


    这杨凌的手里明明没有任何证据，空有一份名单而已！


    现在他为了诈自己，甚至不惜把“欺君之罪”都给搬出来了！


    还真是难为他杨凌，绞尽脑汁给自己搜罗这么一个罪名出来！


    “啪！”


    冯爽一拍桌子，伸手指着杨凌鼻尖，破口大骂了起来。


    “放你娘的臭屁！”


    “我是太给你杨凌脸了是吧？”


    “你说我欺君，我就欺君啊？”


    “我还说他徐广林瞒报呢！”


    “你怎么不告他一个欺君之罪啊？”


    冯爽脖子一梗，朝杨凌冷冷翻了个白眼。


    那蛮不讲理的模样，像极了一条胡搅蛮缠的恶犬！


    杨凌也不多说，只是慢慢悠悠站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翻找了起来。


    “这，是郑远山生前所记的账本。”


    “上面详细记录了所有涉事官员与曹政之间的金钱往来！”


    说着，杨凌翻开几页，朗声念了起来。


    “国子监祭酒冯爽，西郊的房产五套，东郊的良田八十亩，京城商铺十六间……”


    随着杨凌一条条向下念着，冯爽越听心越凉，越听越绝望！


    不可能……不可能！


    这杨凌手中，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详细的记录！


    先前齐敬儒不是还言之凿凿，说他只有名单，没有账本么？


    “不……这不可能……”


    冯爽的大脑，已经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嘴唇，看向一旁正奋笔疾书的陈昼。


    若是刚才的一切真的都被他记了下来，并且最终被圣上看见……


    那自己这欺君之名，岂不是就坐实了么？


    冯爽舌头发麻，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唯一知道的是，今日在都察院内所发生的一切，都绝对不能传出去！


    否则等着自己的，就真是欺君之罪了！


    嗵——


    只见冯爽突然暴起，拼尽全身所有力气，朝着陈昼所在的方向飞扑而去。


    他的目标格外明确，正是陈昼手里那本被记录得满满当当的簿子！


    “哎呦！”


    陈昼年老力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哪里能反应过来！


    被冯爽这么一扑，他明显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还是文泰眼疾手快，眼见冯爽直奔那记录的簿子而去，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扭住了冯爽的胳膊。


    他多少还是比冯爽年轻力胜，原本就人高马大的冯爽在他面前，简直像是一只瘦弱的小鸡仔。


    “嘶——”


    啪！


    被文泰擒住了胳膊，冯爽身上吃痛。


    一松手，那簿子应声掉在了地上。


    冯爽紧紧将双眼闭了起来。


    这一刻，他明白。


    大势已去！


    “老实点！”


    “大哥，如何处置？”


    杨凌略一思考：“送到都察院监去吧。”


    同样是关押朝廷命官的监狱，不同的是，刑部天牢内关押着的，大多是还需要三堂会审的官员。


    而凡是被关押到都察院监的，往往都只有一个下场——


    满门抄斩！


    听到杨凌这话，冯爽呆呆愣了几秒，随机放声痛骂了起来。


    “杨凌！杨凌！”


    “你不得好死！”


    “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冯爽的咒骂声凄厉无比，迅速传遍了整座都察院。


    但杨凌听在耳朵里，却只不过是淡淡一笑。


    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那你也得有本事让自己留个全尸，做个全须全尾的鬼！


    杨凌对这肮脏的咒骂声充耳不闻，很快，冯爽的声音就彻底消失在了后堂的尽头。


    见识了方才冯爽那疯狂的一面，周永德、陈昼二人都不禁一阵后怕。


    尤其是陈昼，刚刚被冯爽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屁股都快要开花了。


    “多谢小杨大人的救命之恩！”


    “若非小杨大人及时出手相助，老夫方才当真是要遭遇不测啊！”


    陈昼狼狈不堪，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这杨凌作了一个揖。


    杨凌淡淡道：“方才救你的是文大人，你即便要谢，那也应该去谢文大人才是！”


    “方才所做记录，你二人务必留存完整。”


    “今晚之前，记得将记录送入宫中，给圣上过目！”


    “是！”


    面对杨凌的吩咐，陈昼点头如捣蒜，生怕杨凌看不到自己的忠心。


    但周永德却冷哼一声，一百个不乐意。


    明明都是平级，你杨凌凭什么差遣我？


    周永德的心中，写满了两个大写的字——


    不服！


    杨凌自然注意到了周永德的不服，只不过懒得搭理他而已。


    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不服？


    那你憋着！


    打发走了陈昼与周永德，文泰这才向杨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大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郑远山那个账本，你不是早就已经交给陛下了吗？”


    “而且，就算你没交给陛下，可那账本上面，也没有其他人的记录啊！”


    杨凌笑而不语，只是展开方才手里拿着的“账本”，让文泰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