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内。


    此处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里都混合着血迹干涸的气息。


    昏暗的走道里，只有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几盏微弱的油封。


    一阵幽幽的穿堂风吹过，那油封剧烈地晃了几晃，就跟着熄灭了。


    “司马大人，注意脚下！”


    一个小差役手持火把，走在最前面，为司马雄、司马静父女二人引着路。


    “董大人交代过，让您来见最后一面，实在是不合规矩。”


    “所以是偷偷放您进来的！”


    “您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抓紧说上几句话吧！”


    将司马雄与司马静带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后，小差役识相地退到了一边去。


    司马雄始终维持着镇定，可当看到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儿子时，他瞬间泪如雨下。


    “儿啊……儿啊！”


    “爹来送你最后一程……”


    司马进早已没有了往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


    只见他的发须散乱，那张原本俊朗白皙的面孔，此刻全是干涸了的血迹与污秽。


    他穿着一件肮脏的囚衣，眼里的光彩，早就被木然和恐惧所替代了。


    听到司马雄的声音，他先是冷了一下，接着迅速爬到了牢房的栅栏旁。


    “爹！”


    “都是孩儿不孝，孩儿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看着司马进如此模样，司马雄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你妹妹一直在说，你是被冤枉的。”


    “我只想亲口问问你，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若真不是你所做，即便被圣上责罚，我也一定会力求圣上，为你逃回一个公道！”


    司马雄语气格外坚定。


    在他的心里，儿子从不是这样的恶毒之人！


    司马进似乎有话想说，但他看了一眼跟在司马雄身后的司马静，还是选择把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此事的确是儿子所为！”


    “儿子是真的一心爱慕公主，可那个杨凌却处处刁难，对儿子百般羞辱！”


    “儿子实在气不过，这才一时冲动，做出了这样的事……”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儿子所为，与父亲和静儿都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儿子都愿意承担！”


    司马雄悲叹了一口气。


    “进儿，从小到大，都是你妹妹闯了祸，你在后面替她收拾烂摊子！”


    “都说你妹妹温婉可爱，但我这个做父亲的又岂会不了解你们兄妹的秉性？”


    “你告诉我，此事，当真是你所为吗？”


    司马雄目光炯炯，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令司马进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迟疑地抬头向后望去，黑暗里，是司马静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


    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正充满了泪水，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司马进一咬牙，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儿子所为！”


    “和妹妹没有关系！”


    司马雄沉默了。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多说，起身便向天牢外走去。


    “爹……爹！”


    司马进抓紧了栅栏，厉声呼喊着。


    可司马雄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甬道里，再也看不见踪迹。


    “哥哥……哥哥！”


    司马静泪如雨下，一把攥紧了司马进握紧栅栏的手。


    “你糊涂啊！”


    “那日，你为何要向赵清欢和杨凌下毒？”


    “咱们明明能想出其他办法来对付他们两个的！”


    司马进猛地一怔。


    他死到临头都没有想到，自己护了一辈子的妹妹，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如此对待自己！


    “哈哈……哈哈哈！”


    司马进仰起头来，发狂一般笑了起来。


    他知道，现在无论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静儿……你要记住，我究竟为何而死！”


    “你要记得，是谁害了我！”


    “你若是不为我报仇，我死不瞑目！”


    司马进嗓音喑哑，几乎已经是声嘶力竭。


    那声音嘶哑恐怖，再加上他那血红的双眼，简直如同食人的恶魔！


    司马静心跳得厉害，某一刻，她甚至都忘记了哭泣。


    刚想说话，却见差役走上前来，挡在了牢门的前面。


    “时间差不多了。”


    “司马小姐，请回吧！”


    司马静深呼吸了几次，从地牢出来的那一刻，阳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几欲摔倒！


    但她心里除了悲痛之外，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快感。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逃过这一劫了。


    跌跌撞撞走到了大理寺外，司马雄已经提前回去了。


    司马静心事重重，出了大理寺，也没仔细看脚下的路。


    一辆疾驰的马车经过，险些将她撞倒在地上。


    “怎么走路的！”


    “长没长眼睛啊！”


    “找死是吧！”


    马车戛然而止，从车窗里探出一只脑袋，冲司马静破口大骂了起来。


    然而没骂几句，骂声便戛然而止了


    “……司马小姐？”


    “怎么是你？”


    司马静茫然地抬起头，只见马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熟的不能再熟悉的老熟人，郑克磊。


    “郑公子……”


    司马静迅速切换成往日无辜的状态。


    “我哥哥他……我哥哥他……”


    “呜呜呜……”


    司马静掩面哭了起来。


    郑克磊吓了一跳，连忙下了马车，将司马静搀扶了起来。


    “司马小姐，你没事吧？”


    “要不要我送你回府？”


    司马静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府！”


    “府里已经再也没有疼我、爱我的哥哥了。”


    “我回去有什么意思？”


    郑克磊很是疑惑：“司马公子去了何处？”


    司马静哭的更伤心了。


    “我哥哥被杨凌诬陷，被坐实了谋害公主的罪名……”


    “明日午时，我哥哥便要被拉去午门行刑了！”


    咚咚咚……


    郑克磊的心脏瞬间跳的飞快，几乎要从嘴里跑出来！


    “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这怎么又……”


    郑克磊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他的嗓子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一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自从司马静生辰宴之后，他这几日担惊受怕，唯恐大理寺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后来听说司马进被大理寺放了，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没想到，再见到司马静，竟会从她口中得知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