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下山
作品:《凡骨烬,敕天符》 林莫凡把它捧在手心,软软的绒毛蹭得手心发痒。
看着它红宝石般惊恐的眼睛,林莫凡的心也软成了一团。
“好啦好啦,不抓你,吓唬你的。”
她轻声说着,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蹲下身,把小家伙轻轻放下。
“快回家找你的亲人吧。”
小兔子一落地,愣了一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自由了。
然后“嗖”地一下,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眨眼就窜进了茂密的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林莫凡站起身,望着兔子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
山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带着野果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
胸口的玉佩温温的。
林莫凡摸了摸,抬头看看装满野菜野果的竹篓,又看看刚才兔子消失的地方。
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林莫凡背起沉甸甸的竹篓。
山路蜿蜒,回荡着她自己都没察觉轻轻哼起的小调,林莫凡小小的身影在深秋的山林间快速穿行。
接下来半个月她又去山里找了几次野菜,那只兔子却再也没有露过面。
日子一晃就到了深秋,明天是爷爷的忌日,得下山祭拜。
一个人住在竹楼里,静得发慌,她心里冒出个念头:养只小动物吧?
去山里抓一只,或者买只小狸猫小狗也好,总归有个伴儿。
毛茸茸、暖烘烘的小生命,蜷在竹楼角落,等她练功回来……光是想想就觉得温暖。
这念头像个小火苗,越想越旺,林莫凡决定,明天早点下山,去买一只回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了床。
出门前,她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半旧的道袍裹得严实,头发也紧紧束起,塞进小道冠里,活脱脱一个清瘦的小道童。
手腕上那只不起眼的储物镯微微一闪,腰间那个过年时师父送的绣着云纹的储物袋便消失了踪迹。
多年的乞讨岁月,跟着爷爷老葛头在尘土里打滚,早已把财不露白四个字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
确认无误,她才背起小竹篓推开吱呀作响的竹门,踏进清冷的晨雾中。
山路漫长,正好练练她的雷光步。
施展雷光步,一步踏出,便带起细微的噼啪轻响,身影在树影山石间留下模糊的残痕,又飞快消散。
下山的路她早已刻在心底,师父云清子带她走过几回。
每一次都是为了采买必需之物,或是去山脚的镇子祭拜爷爷。
山风带着入骨的凉意,卷起她半旧道袍的下摆。
下山的道远而崎岖,林莫凡却只当是修炼。
她身形灵动,脚尖在突出的山石,虬结的老树根上一点即过。
一路无人,只有风声掠过耳畔。
日头渐渐升高,驱散寒意,也让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镇子的轮廓终于在正午时分清晰起来。
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的旗幡在风中懒懒招展。
刚踏进镇口,一道声音便响起来:
“哟,这不是林小道长嘛,今儿个怎么一个人下来了,云道长呢?”
街边杂货铺的王掌柜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地问。
林莫凡脚步一顿,脸上立刻扬起一个带笑容:“王掌柜好,师父他早上有点事绊住了脚,让我先来采买,他随后就到。”
她脆生生地回答,声音清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熟稔。
“原来是这样啊!”王掌柜笑呵呵地答着,没有再说下去。
林莫凡也不继续逗留,她当乞丐的时候,这个王掌柜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苍蝇一样。
告别王掌柜后,林莫凡熟练地在几家相熟的铺子间穿梭,买了上好的香烛,几包粗盐,一壶清酒。
东西不多,都收进了背篓里,采买完成后,心头那点热望便再也按捺不住。
她脚步一转,朝着记忆里牲畜集市的方向快步走去。
集市的气味扑面而来,浓重得有些刺鼻泥土、干草、牲畜粪便混合的气息。
牛栏里,黄牛慢吞吞地反刍,猪圈那边,几只半大的猪崽挤在一起哼哼唧唧,粉嫩的皮上沾着泥点。
角落里的山羊则嚼着干草,发出单调的咀嚼声。
林莫凡踮着脚,小小的身影在嘈杂的市扬穿梭,乌溜溜的眼睛扫过每一个角落。
没有想象中毛茸茸,喵喵叫的小猫,也没有摇着尾巴,呜呜撒娇的小狗。
只有这些大家伙,它们很好,可是林莫凡不想养。
她忍不住拉住一个刚给牛添完草的汉子,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大叔,请问这儿有小猫小狗卖吗?”
那汉子抹了把汗,粗声粗气地摇头:“小道士,你走错地界喽,咱们这儿只卖这些出力气干活的牲口。
“猫儿狗儿的,谁家下崽了,自己留着看家护院,或者街坊邻居讨要了去,哪会拿来这里卖钱?”
林莫凡不死心,小小的身影又在偌大的集市里飞快地绕了两圈。
角落的鸡笼鸭笼都看过了,她想着实在不行,买只兔子也行,可惜还是没有。
心头那点热切的火苗,被这冷冰冰的现实一点点浇熄。
眼见时间也不早了,林莫凡再耽搁下去,怕是天黑前赶不回去了。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点失落,紧了紧背篓的带子,朝着镇子外爷爷坟茔的方向走去。
镇郊的荒坡显得格外冷清。
老葛头的坟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坟头上荒草萋萋,几乎要淹没那块简陋的石碑。
林莫凡放下背篓,一声不吭地弯下腰,小手抓住那些坚韧的草茎,用力拔除。
草根带着湿冷的泥土,沾满了她的手指。
她拔得很认真,很用力,仿佛要把心中积压的什么也一并拔掉。
很快,坟头重新变得干净。
林莫凡又取出香烛,稳稳插在碑前松软的泥土里。
火折子擦亮,小小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线香和纸钱。
青烟袅袅升起,林莫凡隔着烟雾,仿佛又看见了爷爷在对着自己笑,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又拿出那壶特意买的浊酒,拔掉塞子,浓烈的酒气散开。
小心地绕着坟茔,将清冽的酒液缓缓洒在爷爷长眠的土地上。
“爷爷。”
她对着冰冷的石碑开口,声音很轻,像山涧流过的溪水,“我来看您了,我过得挺好的,师父待我很好,教给我很多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