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金陵城郊3号垃圾填埋场的外围区域。


    还未下车，林默就透过车窗看到了一幅让他颇为满意的景象：原本杂草丛生、垃圾遍地的填埋场入口，此刻已经被清理得一尘不染。一条笔直的水泥通道从大门口直通向那座矗立在远处的百米雕塑，通道两侧甚至还铺设了防尘垫。


    更重要的是，整个区域内看不到一个闲散人员。


    “嗯，这次的现场管理做得不错。”林默点点头，对这种专业的工作环境表示认可。


    王豹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通道起点，然后快步下车为林默开门。


    林默刚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的临时帐篷区内，几十个身着统一制服的人员齐刷刷地转过身来，然后以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姿势，恭敬地行礼。


    “先生！”


    声音整齐划一，充满敬畏。


    林默扫了一眼，认出了其中几个熟悉的面孔。


    秦振山站在最前方，手中依然握着那个标志性的保温杯，但此刻他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庄重。在他身后，是龙晴雪和镇武司的其他高级成员。


    再往后，则是王德发和赵无极，两人身着朴素的麻布长袍，如同苦修者一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林默对众人的表现表示认可，然后径直朝那座雕塑走去。


    身后的众人保持着恭敬的距离跟随，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走近雕塑，林默仔细打量着这个经过他“概念修正”的作品。


    确实，比起最初那个混乱扭曲的怪物，现在这座雕塑已经具备了基本的几何美感。钢筋被拉直对齐，塑料块被规整切割，整体结构呈现出一种朴素的对称性。


    但是……


    “材质粗糙，表面处理不到位，色彩搭配缺乏统一性。”林默皱着眉头，用专业的眼光审视着眼前的“半成品”。


    林默从【空间折叠垃圾袋】中取出了两件工具。


    【绝对中正尺】在他手中闪闪发光，每一条刻度线都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标准”气息。【审美抛光膏】的金属罐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身后的众人看到这两件工具，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见证的，将是“先生”的又一次神迹。


    林默首先举起【绝对中正尺】，对着雕塑的底座虚空一量。


    尺子上的刻度线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光点在空中构成了一张三维的测量网格。


    这张网格精确地覆盖在雕塑表面，每一个细节都被标注出精确的数值。


    “中轴线偏移0.01度。”林默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那座百米高的雕塑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整座雕塑开始缓缓旋转，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幅度进行着自我调整。钢筋在重新排列，塑料块在重新组合，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在向着绝对的“中正”状态移动。


    十几秒后，轰鸣声停止。


    雕塑重新归于静止，但此刻它的每一条线条、每一个角度，都达到了数学意义上的完美。


    “底座高度偏差0.003毫米。”林默继续用尺子测量。


    雕塑再次轰鸣，底座部分微微下沉，直到达到绝对的水平。


    “左侧面积与右侧面积比例失调。”


    雕塑的左半部分开始重塑，钢筋弯曲，塑料流动，直到整座雕塑呈现出完美的左右对称。


    就这样，在林默一次次的“测量”和“修正”下，这座由垃圾构成的雕塑，逐渐变成了一个几何学意义上的完美立方体。


    每一条边的长度都精确到分子级别，每一个角度都是标准的九十度，每一个表面都平整得如同镜面。


    但这还不够。


    林默收起【绝对中正尺】，打开了【审美抛光膏】的金属罐子。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开来，那团泛着珍珠光泽的膏体，仿佛蕴含着世间最纯粹的“美”的概念。


    林默从【空间折叠垃圾袋】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抹布，蘸了一点抛光膏，然后轻轻擦拭雕塑底座的一角。


    神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抹布接触的地方，那些废旧的钢筋、融化的塑料、破碎的玻璃，瞬间发生了本质上的转变。它们不再是垃圾，而是变成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温润如玉的白色晶体。


    这种晶体散发着柔和的圣洁光芒，表面光滑得如同镜面，却又不会产生刺眼的反光。


    它看起来既像是最纯净的水晶，又像是最温润的羊脂白玉，但实际上，它超越了世间任何一种已知的材质。


    更神奇的是，这种转变还在继续扩散。


    林默只是擦拭了一小块区域，但抛光膏的效果却像涟漪一样，从接触点向整座雕塑蔓延。


    废旧钢筋变成了白色晶体，熔化塑料变成了白色晶体，破碎玻璃也变成了白色晶体。所有的材质，无论原本是什么，都在这一刻被统一成了同一种完美的、纯净的、散发着圣洁光芒的晶体。


    不到五分钟，整座百米高的雕塑就完成了彻底的“材质升级”。


    它不再是由垃圾构成的怪物，而是一座由纯白晶体构成的、完美的几何立方体。


    每一个表面都光滑如镜，每一条边线都笔直如尺，每一个角度都精确无误。它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没有任何冗余的细节，就是一个纯粹的、绝对的、完美的立方体。


    它是几何学的具现，是数学美的极致体现，是绝对理性的产物。


    它完美得令人窒息，却也空洞得令人绝望。


    身后的众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秦振山握着保温杯的手在颤抖，他的眼中满含着狂热的泪水。


    王德发和赵无极跪倒在地，对着那座白色立方体顶礼膜拜。


    龙晴雪瞪大了眼睛，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还能用“超级强者”来理解，那么这一次的“物质转换”，就完全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而在遥远的深渊维度中。


    “不……不……这不可能……”


    墨菲斯瘫坐在自己工作室的地板上，八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通过最后的一缕意志连接，他目睹了自己的“艺术品”被彻底改造的全过程。


    那不是修复，那不是完善，那是……抹杀。


    对艺术本身的抹杀，对创造力的抹杀，对美的多样性的抹杀。


    那个立方体确实完美，完美得无可挑剔。但它没有灵魂，没有情感，没有任何能够触动心灵的东西。


    “这不是艺术……”墨菲斯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中满含绝望。“这是虚无……是美的终结……”


    他艰难地爬起身，看向工作室中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扭曲派杰作。


    但现在，在他被“简化”的审美观念中，那些作品看起来就像是……垃圾。


    混乱的、无序的、毫无意义的垃圾。


    “不对……不对……”墨菲斯摇着头，试图找回自己原本的审美理念。


    但那些理念已经被彻底抹除了。现在的他，只能用最基础、最原始的美学概念来评判一切。


    对称、简约、实用……


    除此之外，他再也无法理解任何其他形式的美。


    “啊啊啊啊啊——！！！”


    墨菲斯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然后疯狂地冲向墙边的画架。


    他抓起画笔，开始在画布上疯狂地画着。


    横线，竖线，横线，竖线……


    所有的线条都笔直如尺，所有的角度都是标准的九十度。他再也画不出任何曲线，再也画不出任何不规则的形状。


    他的艺术生命，已经彻底死亡。


    而在地球上，垃圾填埋场内。


    林默收起【审美抛光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嗯，这样看起来就干净多了。”他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专业人士完成工作后的满足感。


    这座立方体完美地符合他对“清洁”的所有要求：结构简洁，材质统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没有任何视觉污染。


    它就像一块巨大的白色积木，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而和谐的对比。


    “收工。”林默转身朝车子走去。


    身后的众人依然跪拜在地，对着那座“神作”顶礼膜拜。


    在他们眼中，这不仅仅是一件艺术品，更是“先生”传授给他们的第三堂课：关于“创造”与“重塑”的课程。


    秦振山颤抖着举起保温杯，眼中满含热泪：“先生……又一次向我们展示了祂的伟力……”


    “这就是''清洁''的最高境界……不仅要清除污秽，更要创造完美……”


    王德发和赵无极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狂热。


    他们知道，金陵的“垃圾分类”工作，又要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了。


    不仅要清理垃圾，还要“升级”材质，“优化”结构，“统一”标准……


    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城市美学革命。


    而林默已经坐进了车里，开始思考下一个工作计划。


    “妹妹说要装饰新家……看来得去挑选一些合适的装饰品了。”


    “简洁、实用、美观，最好是白色或者原木色的……”


    林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这次“精加工”作业，已经在深渊维度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一个“最伟大的血肉建筑师”疯了，这意味着什么？


    在深渊设计院的最深处，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正缓缓睁开它那双燃烧着混沌之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