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逃了。


    与其说是逃，不如说是溃败。


    这位半步武皇，金陵赵家的擎天之柱，此刻像一条被抽掉脊梁的丧家之犬，带着残存的长老们，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峰。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毁天灭地后又重塑乾坤的画面。


    神明。


    那真的是一位在打扫卫生的神明。


    而他赵家，就是一群试图去神明后花园里抢夺垃圾的蠢货！


    “噗——”


    回到赵家议事大厅，赵无极再也抑制不住，又是一口逆血喷出，将名贵的紫檀木桌染得猩红。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再无半分傲慢与贪婪，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家主！”长老们惊呼，面如土色。


    赵无极没有理会他们，他猛地一拍桌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开宝库！”


    “把那支封存了三百年的【紫金龙髓】……取出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紫金龙髓】，那是赵家真正的镇族之宝，传闻是上古龙脉枯竭时凝结的最后一缕精华，价值连城，是赵家冲击武圣境界的最后底牌！


    “家主，万万不可啊！那是我们赵家的……”一名长老急声劝阻。


    “闭嘴！”


    赵无极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一把揪住那名长老的衣领。


    “我们赵家在先生眼中，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赵三被清理了！赵峰疯了！我们冒犯了神明！”


    “你们想让整个赵家，都变成一座被清理掉的垃圾场吗？！”


    “垃圾场”三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想起了赵峰那疯癫的模样，想起了那超越认知、言出法随的风化……


    恐惧，瞬间淹没了最后一丝侥幸。


    “我……我等明白了！”


    很快，一个由纯净灵玉打造的盒子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赵无极亲自接过，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赵家核心成员，沉声下令：


    “所有人，随我……前往神域，跪求先生宽恕！”


    ……


    潜龙山庄，如今的“先生神域”门前。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山道上，赵无极身穿最肃穆的黑色长袍，亲手捧着玉盒，率领着赵家数十名核心高层，整整齐齐地跪在山庄大门前十丈之外。


    他们低着头，连一丝灵力都不敢外放，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


    这一幕，让远处山林中所有负责监视的各方探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金陵赵家，集体下跪？！


    而就在这时，另一条山路上，另一队人马也缓缓行来。


    为首的，正是王家家主，王德发。


    王德发看到跪在地上的赵无奇一行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夹杂着鄙夷与优越感的冷笑。


    “无耻老贼！”


    他在心中暗骂。


    王德发本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带领族人前来瞻仰神迹，并思考该如何更好地“侍奉”先生。


    他万万没想到，赵无极这个冒犯了神明的罪人，竟然还有脸跑来，甚至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抢夺“侍奉权”！


    简直是对神明的亵渎！


    王德发没有理会赵家众人，他带领王家人，在另一侧停下脚步，整理衣冠，神情肃穆地对着山庄大门，准备行礼。


    一时间，金陵两大顶级世家，在这神域门前，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一方是悔罪求生。


    一方是捍卫荣耀。


    双方都想向那位神秘的先生表达最极致的忠诚，却又彼此提防，空气中充满了无形的火药味。


    然而，他们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盘算，都在一道身影出现后，戛然而止。


    吱呀——


    山庄那厚重的木门，被从内推开。


    手持一把普通扫帚的王豹，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赵无极，也没有看肃立的王德发，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清扫门前的落叶。


    仿佛眼前的这两位武皇级强者，以及他们身后的金陵权贵，真的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背景。


    赵无极心脏一紧，鼓起勇气，膝行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地开口：“这位……执事，在下赵家赵无极，有至宝献上，恳请……”


    “止步。”


    王豹的扫地动作停了下来，他终于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赵无极一眼。


    就这一眼，赵无极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骇然发现，王豹身上散发出的，不是武者的气势，而是一种……规则。


    一种与这片天地，与这座神域融为一体的，名为“洁净”的规则！


    在这股气息面前，他这位半步武皇，渺小得如同蝼蚁。


    “前方是神域，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王豹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王德发见状，心中冷笑赵无极的愚蠢，连忙上前，对着王豹恭敬地行了一礼：“我等并无他意，只是前来瞻仰先生神迹，绝不敢打扰先生清净。”


    他特意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比赵无极更低。


    赵无极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祈求：“我等知罪，只求能向先生表达万分之一的忏悔，还请王执事代为通报！”


    王豹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无极，又看了看一脸虔诚的王德发，眼神中没有半分波动。


    他想起了先生绕开他叩拜时的那个嫌弃眼神。


    他悟了。


    先生不需要这些凡俗的叩拜与献宝。


    先生需要的，是“干净”。


    是发自内心的，对“规则”的敬畏。


    “先生喜欢安静。”


    王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的‘诚意’，先生自会看到。”


    “现在，都退下吧。”


    “不要让你们身上的污秽，污染了先生的门庭。”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过身，手持扫帚，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静静地守在大门前。


    神仆守门，万法不侵。


    赵无极和王德发，两位在金陵跺跺脚都能引发地震的武皇级强者，此刻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


    他们被拦住了。


    被一个曾经的下属，用一种他们无法反抗的理由，拦在了神域之外。


    退？他们不敢。


    进？他们更不敢。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尴尬时刻，所有人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们感觉到，后山那股重塑天地的磅礴气息，正在缓缓移动。


    正朝着山庄大门的方向而来。


    先生……打扫完卫生，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