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晴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停，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她，华夏最年轻的女性武皇，镇武司东海分部的最高指挥官，统御万千武者，言出法随。


    但此刻，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所有的骄傲与权柄都被剥离，只剩下最赤裸的渴望，紧张地看着林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加入他们！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便再也无法遏制。它化作无数疯长的神魔藤蔓，瞬间缠绕、贯穿了她的心神，占据了她的一切。


    镇武司的道路，错了！


    百年来，人类对禁区的态度，只有索取、镇压、研究、利用。


    他们像一群贪婪的蛀虫，在沉睡的巨龙身上疯狂钻探，却从未想过，巨龙醒来之后，会是何等的滔天怒火。


    而眼前这位先生，这位神秘的【清洁工】，用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向她展示了另一条道路。


    一条“维护”与“清洁”的道路。


    那才是，与这个世界，与禁区，与力量本身相处的，唯一真理！


    林默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热到过分的女人，感到了些许的困惑。


    以及，麻烦。


    招人？


    什么公司？


    他脑子里冒出一连串问号。自己不就是一个暑假工吗？实习期刚过，连转正手续都还没办呢。


    他很想直接说“我不知道”，或者“我们公司不归我管”。


    但看着龙晴雪那副“你快考验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的狂热表情，他忽然想起了Mr. Black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以及那份处处透着诡异的劳动合同。


    或许……这是公司对我这个新员工的某种考验？


    测试自己的保密意识？


    林默的脑子转得飞快。


    他决定，用一种模棱两可，却又显得高深莫测的方式，来应付这个可能是“突击检查”的状况。


    “我们公司，不招人。”


    林默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冰冷的锤子，敲在龙晴雪的心上。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半分。


    不招人？


    难道，是我的资格，还远远不够吗？


    然而，林默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那颗沉入谷底的心，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上了云端。


    “我们只‘挑选’，那些，与‘尘埃’有缘的人。”


    林默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这句台词点了个赞。


    嗯，清洁工嘛，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尘埃”打交道，这话没毛病。


    听起来，还挺有逼格。


    “尘埃”？


    龙晴雪听到这个词，身体微不可察地剧烈一震！


    一道闪电划破了她思维的混沌！


    她瞬间就“悟”了！


    尘归尘，土归土。


    所谓“尘埃”，指的，不就是这世间万物的本源与终末吗？


    神魔陨落，化为禁区，是归于“尘埃”。


    而他们这些武者，从禁区中获取力量，修炼己身，穷尽一生，最终也难逃一死，同样是回归“尘埃”。


    这位先生的意思是，他们的组织，只挑选那些，能够勘破生死，洞悉世界本源的，拥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入职要求了。


    这，是大道之问！


    “那……请问先生，”龙晴雪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愈发谦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与‘尘埃’有缘？”


    林默看着她这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心里更犯嘀咕了。


    这人怎么回事？


    还真刨根问底上了？没看见我一脸“不想多谈”的表情吗？


    他皱了皱眉，那股源自工作的，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职业病”犯了。


    他上下打量了龙晴雪一眼。


    那目光，不像是在审视一位武皇强者，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保洁员，在审视一块满是陈年污垢的地毯，眼神里带着一种专业的、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


    “你不行。”


    林默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龙晴雪如遭雷击，俏脸瞬间煞白。


    她不行？


    她堂堂武皇强者，镇武司未来的希望之星，竟然，连被“挑选”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


    似乎是看穿了她眼神中的不甘与困惑，林默继续用他那专业的“清洁工”视角，给出了评判。


    “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


    “杀气、血气、戾气……还有那种，源自血脉的，高高在上的，傲气。”


    他每说一个词，龙晴雪的身体就颤抖一分。


    “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太‘脏’了。”


    “一个合格的‘清洁工’，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保持自身的‘干净’。”


    “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洗’干净了，再来，谈‘缘分’吧。”


    说完，林默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准备离开。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让一个杀伐果断的武皇强者，去洗掉自己身上的杀气和傲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足以让她知难而退了。


    然而。


    他这番话，落在龙晴雪的耳中，却不亚于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轰！


    龙晴雪的大脑，一片轰鸣！


    她，彻底懂了！


    洗净铅华，返璞归真！


    先生，是在点化我！


    他是在告诉我，我所走的杀伐“霸道”，是歧途！我所依赖的滔天“力量”，是束缚！我所骄傲的强大“血脉”，是心魔！


    这些，在他眼中，都是“污渍”！


    只有，洗去这一切，回归本我，达到一种，空明澄澈的，赤子之心，才能，真正地，踏上那条，通往真理的，“清洁”大道！


    这，已经不是考验了。


    这，是传道！


    是无上的指引！


    想通了这一切，龙晴雪看着林默那即将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狂热，已经，化为了，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她没有再追上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答案。


    她对着林默的背影，深深地九十度鞠躬。


    身体弯折头颅垂下，久久没有起身。


    “多谢先生，传道之恩！”


    “晚辈，明白了！”


    ……


    林默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结账。


    他看着手机上，那个自己刚刚报出去的，明晃晃的收款码，对已经彻底傻掉的龙晴雪，提醒道：


    “那个……家政服务费，麻烦结一下。”


    “现金、转账、或者，用等价的，天材地宝，抵押，都可以。”


    “我们公司，支持多种支付方式。”


    龙晴雪，从那股巨大的震撼与顿悟中，缓缓回过神来。


    她看着林默，那张清秀干净人畜无害的脸。


    再联想到，他刚才那番含着无上至理的大道之言。


    一种，荒诞，却又，无比和谐的，感觉，涌上心头。


    神明，也是要“吃饭”的。


    强者，也是有“KPI”的。


    这位先生，果然是，一位，游戏人间的，绝世高人！他用这种最世俗的方式，来磨砺自己的道心！


    “先生，您……您稍等。”


    龙晴雪立刻，用自己的加密通讯器，联系了镇武司总部的，财务部门。


    当她，将林默那“叠抹布”的视频，以及，那句“还招人吗”的对话录音，一起，上报之后。


    遥远的京都，镇武司总部。


    那间，刚刚才因为“天价账单”而震动过的最高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