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霄？”隔着门缝，柳随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她疑惑地将门打开，“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门外的谢允霄手中牵着马，一袭浅紫春衫，腰系玉带，环佩与香囊在他走动间碰撞出清脆轻响。他站得有些近，柳随云闻到一股极淡的雪松香气。


    都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来他还有这般清新雅致的衣裳，显得人都少了几分浮躁张狂，竟多了几分偏偏佳公子的韵味。然而，他长眉一挑，一张嘴便原形毕露：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知道你的住处不是理所应当吗？”


    柳随云心情不佳，不想与他计较这几句称呼问题，直截了当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我先说清楚啊，本公子虽并不嫌弃你的出身，也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你我的婚事，但……你明日休沐是吧？”谢允霄说到这儿，难得有些支支吾吾，“我也只是传宫里的话，贵妃娘娘给你找了对义父义母……让你明日跟着我娘去认亲。”


    谢允霄第一次干这种嫌贫爱富之事，一席话说得他面红耳赤，眼神躲闪。


    “认亲？”柳随云皱眉，有些不悦，“我又不想嫁给你，认什么亲？况且我有娘，不需要别的什么义父义母。”


    说着，她眼神越发犀利地锁住谢允霄，一只脚踏出门槛，略带威胁地靠近他：“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跟我一起想法子退婚吗？这就是你想的法子？”


    谢允霄不由自主被逼退两步，气势上却强撑：“那我还说了我愿意娶你……而且这是宫里的意思，难道你敢不听贵妃娘娘的吩咐？”


    “贵妃娘娘是你什么人？”柳随云不解，“我们的婚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姨母，”谢允霄答，又幸灾乐祸补充道，“你最好乖乖听她的话，须知她发起怒来，连陛下都得让她三分，到时候把你叫进宫里训一顿，我可不会帮你。”


    知道了这层关系，柳随云看谢允霄却越发不顺眼了。


    这桩婚约，真麻烦。


    “那我能知道贵妃娘娘找了谁吗？”她问。


    却见谢允霄唇角一勾，欠揍道：“明日我娘来接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待柳随云有任何反应，谢允霄动作极快地一脚踩在马镫上，一个使力，衣袂随风猎猎翻飞，犹如一只飞燕，轻盈地跨坐在了马上。


    “喂！谢允霄！”


    浅紫的身影毫不留情地远去，马上那人回眸挑衅一笑，眼角下的朱砂痣晃得惹人心烦。


    柳随云扭头回屋，隔壁的年轻妇人却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突然主动搭讪，双眼冒光：“柳姑娘，你这未婚夫长得可真俊。”


    柳随云尴尬一笑：“他不是我未婚夫，我不认识他。”她敷衍着，关上了门。


    天色渐暗，人声渐歇。


    夜深了。


    柳随云换上一身深色窄袖劲装，更衣时摸到袖口的云纹，怔了怔。


    万俟月总喜欢在她的衣服上绣云纹，有时是在袖口，有时是在领口，有时……是在她穿了几次后才会偶然发现的地方。


    一月前他还会不眠不休地为她做衣服，半月不见，那双手是不是已学会了靳国的女装制式？


    他费心操劳之人……是不是也换了别人。


    她垂下眼，心不在焉地穿好衣裳，摇曳在灰色墙面上的身影万分落寞。


    “笃笃、笃……”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院中的大黄从睡梦中惊醒，又开始对着门尖声叫起来。


    柳随云的心随着敲门声“咚咚咚”地快速跳动起来，她慌张地随手披了件外袍，勉强遮住这身鬼祟的装扮，一边急急忙忙走到院中，趁着邻居还未被吵醒，低声喝止小黄狗：“嘘！大黄！不许叫！”


    “笃笃、笃……”


    敲门声轻而有着熟悉的节奏，柳随云快步走到门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随即取下门闩，一把拉开门。


    清浅的月色照在眼前人那张秀美绝伦的脸上，熟悉的淡淡苏合香在一呼一吸间，无声无息钻入她心底。


    “阿云，”半月不见，眼前人不知为何清减了许多，此时他一双含情眼湿漉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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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向她，言语间可怜巴巴，“我被赶出王府了，可以求你收留我吗？”


    柳随云哑然。


    片刻后，堂屋内。


    “阿云身子好些了吧？”万俟月看着妹妹发黑的脸色，小心翼翼。


    柳随云不说话。


    “阿云养狗了？真可爱，很像从前宋婆婆养的那只大黄呢。”


    柳随云仍然没搭腔。


    “阿云……在生哥哥的气吗？”


    柳随云瞥他一眼，那眼中的神色决计算不上愉快。


    万俟月想起下午时在天香阁外瞧见的那个钻入人群的狼狈身影，故意含糊不清解释道：“哥哥早想来看你，只是脱不开身，耽搁了许多时日……是哥哥的不是。”


    柳随云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哪里，是我忘了，兄长本就是快有家室的人了，成天朝一个无亲无故的妹妹这里跑像什么话。”说着，她甚至站起了身，送客，“世子请回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就算是兄妹也没有这般相处的，叫人看了说不清楚。”


    “阿云！”见她真生气了，万俟月耍赖一般抓住她的袖口，“陛下问我为何整日往公主府跑，他命我好生陪着嘉懿郡主，否则就要来找你的麻烦。”


    柳随云作势要挣开他的手：“陪你的未婚妻，岂非名正言顺？又有何必要给我这样一个妹妹解释许多。”


    万俟月看了眼她没能挣扎开的衣袖，试探着使力，她果然顺势被他拉着回过了身。


    “阿云，我没有陪她，也不会娶她。这几日我因有要事出了一趟城，下午与她在天香阁也只是……不得已。”说着，他露出自己有些红肿的右脸，双目中淌着委屈，“如今她就住在安王府，为了离府，我跟安王大吵了一架，还被他扇了一耳光，你瞧。”


    柳随云果然随着他的话语看向他右脸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心疼地气恼道：“你难道不知道躲？”


    万俟月失魂落魄地垂下眼，可怜至极：“都习惯了，躲也没用的。”


    柳随云咬咬唇，一言不发地出了堂屋，回到自己的卧房中翻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