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问道,“你在你家是不是也没当过几日正经少爷?”


    李青回想。


    还真的是。


    这前身即便是没有被打上“私生子”的污名时,在李家也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没办法啊。


    老娘脾气倔,不招人喜欢。


    老爹是个老色批,宠妾灭妻。


    姨娘是个笑面虎,把他养成个废物纨绔。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李府上下的奴才估计也跟现在的许府一样,没有人把他当个主子看。


    见他不说话,袁春望就知道答案了。


    “你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你是个主子,可你现在是吗?”袁春望眨眨眼,“很明显,不是。”


    李青也彻底明白了。


    所有的关键在于,李青现在实力太弱了。


    所以,他觉得是在立威,可其实无人服他。


    即便是他之后施恩,这些人也不会承他的好,只会觉得他好欺负,更加蹬鼻子上脸。


    “几个奴仆,你又动刀子,又砸院子的,这么一闹,就等于是把你自己搁在了和下人一个位置上。你这个威,从一开始就是立不住的。”


    袁春望问道。


    “你见过谁家的主子跟下人纠缠讲理的?”


    李青也知道了,为何大房迟迟不露面了。


    “背后的正头主子不出面,这件事我就怎么做都是错的。”李青恍然大悟。


    这件事情,要是他反抗了,就成了袁春望口中的自降身份。


    若是不反抗,就由着赵老婆子骑在自己的头上。


    “再说回来,几个奴仆而已,敢说那样的话刺激你,除了看不上你之外,背后若是没有自家主子的授意,她也是万万不敢这么撒野的。”袁春望再次提醒道。


    李青回想起来。


    昨夜那个刘妈妈确实是嚣张的过头了。


    自此,冯老太太的第三个问题李青也想通了。


    如今青鹿洞书院相看在即,两个名额得三个人抢。


    昨晚,老太太如果不出面阻止的话,事情必然会闹大,就是出了人命也未可知。


    李青手里没有证据,发难的由头又不够充足。


    事情一旦过了那个度,一切就都变了。


    李青就成了一个苛待下人,暴虐成型,甚至是草菅人命的恶人。


    而即便是这些奴仆过程中有错,也是“罪不至此”。


    届时从未出面的王氏,只要施施然迟来一阵儿,说自己一时不察,约束下人不力,就把所有的事情避重就轻的含糊过去了。


    李青到时候成了最被动的那个。


    为了在几个下人的跟前立威,丢了读书的身份,得不偿失。


    如今算来,昨夜他是怎么做都是错的。


    “昨夜你家老太太先是让你自己处理,见你处理不好,出手将事情拦下,又叫你罚站,这一站,今后你那个大舅母想要再拿这件事说事,就不好说了。”


    这一罚,规矩有了,谁也不能再用这件事说李青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人了。


    “我看啊,你也不用气不过,今儿回去,你那个大舅母但凡是个长脑子的,也会主动去惩戒那几个奴仆的。”


    李青匆忙赶回了家中。


    一进门,就看到怀瑾在门口立着。


    见他回来,怀瑾几步上前,低声说道。


    “今儿一早,大夫人知道了昨夜的事情,罚了赵妈妈和刘妈妈半年的月例银子,通通罚去外院做粗活了,还叫来给少爷您赔礼道歉。”


    李青看着院子里跟昨夜完全两个态度的刘妈妈,心里暗暗后怕。


    不过是个小小的商贾宅院,人心就如此难测。


    他本以为这大房王氏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


    可如今看来,能够管家多年,怎么都是有手段的。


    李青打发人走后,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很久。


    他的脑海里不自主的回想起临走前袁春望说的话。


    “乞丐叫死无人听,天子咳嗽万民闻。”


    关键是要自己腰板硬。


    李青眸光一寒。


    他必须要去读书!


    如此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这个家里有立足之地。


    李青从房门出去的时候,刚巧大门处也传来话,说是大少爷回来了。


    昨晚又是一夜未归。


    不多时,整个许家都响起王氏叱骂许年,以及许年求饶辩解的声音。


    “我怎么算纨绔了?纨绔是败活家里的银子,而我虽然出去玩,可短短几年,开了多少家青楼瓦舍,茶楼铺面,娘,你还支走我不少银子勒!”


    “哎哟!”


    李青听了一阵,缓缓合上了门。


    许年被罚最近都不许出家门。


    李青冷眼瞧着,自打许年不能出去之后,这月儿就经常不在院子里了。


    就这么过了三四日,在青鹿洞书院传来相看的先生已经在路上的消息的同时,大房的人来,送了一盆百合花来。


    “凝神静气,大夫人说,叫少爷这几天睡个好觉,到时候在先生跟前好好施展自己的才华。”


    李青收下了。


    天色逐渐沉了下来,整个许府都静悄悄的。


    自冯老太太的房里传来一阵阵的木鱼声。


    咚咚咚。


    节奏匀整。


    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翻动佛经的声音。


    月色下,庭院空明。


    在现实积了水一样的地上,有双鞋踩碎了一地的月色。


    许年脸上还带着醉意,迷迷糊糊地开门进了房。


    没多久,月儿出现,鬼鬼祟祟地看着四周,随后也推开门闯了进去。


    寂静的夜里,多了几分能沉重的呼吸声。


    在这呼吸声越来越重的时候,隔壁敲打木鱼的声音忽然停下。


    下一秒,无数火把簇拥着大房王氏而来。


    在她身后,二房的卢氏也跟了过来。


    两人收拾打扮的齐整。


    王氏站定,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和里面传来的男女声音,嘴角勾起。


    “来人,把那个勾引主子的贱人给我提出来!”


    “是!”


    数十个家丁推门而去,女人的尖叫声立刻响起。


    李青,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心中的声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便响起。


    “大舅母、二舅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王氏一愣,猛地回头。


    只见李青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而此时他扶着的,正是随着她一道过来的冯老太太。


    “你怎么在这里!”


    李青疑惑,“你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李青既然在这里的话,那房里的是……


    王氏心里瞬间大喊不妙。


    紧跟着,屋里的男女便被家丁按着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