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看明衍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忙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慰：“小衍你别担心，皇姐她会处理好的，她最是讲道理。不过你这衣服…… 原本看着还好，怎么一湿水就…… 这么透啊…… ”


    他一个男子看着都觉得脸热心跳，有些惊呆了。


    “我…… 我也不知道这料子会这样…… ”明衍的声音带着哭腔，满脸羞愤欲绝，“都怪我没用，站都站不稳，踩、踩滑了才掉下水…… ”


    “真不如…… 真不如刚才直接淹死算了…… 也省得现在这样…… 平白污了太女殿下的眼，累了殿下的清誉…… 让我…… 让我情何以堪……”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无地自容。


    走在前面的云栖，没忍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演！


    继续演！


    她有点想回头拆穿他，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这是女尊世界，男女大防的观念虽与她的认知不同，但同样严苛。


    一个未出阁的公子在外湿身至此，其严重性，堪比现代社会女子大庭广众下，未穿上衣……


    可见他这次确实豁出去了，赌得极大。


    云栖深吸一口气，决定配合他，将这场戏演下去。


    但她也有自己的节奏……


    云枫扶着“虚弱”的明衍，在温暖的篝火边坐下。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明衍苍白的脸和依旧微湿的发梢，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他拢紧了身上那件属于云栖的玄色外袍，抬眸看向对面正接过护卫递来烤鸡的太女殿下。


    她动作自然地将鸡腿肉撕下，分别递给他和云枫，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平静的表情，仿佛刚才湖边的意外，从未发生过。


    明衍接过鸡肉，食不知味。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信了他的表演，还是看穿了他的算计？


    无论是哪种，她此刻的平静都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等衣服烤干，一行人便启程回城。


    云枫先被送回了宫中，马车继续驶向明府。


    车厢内，只剩下云栖和明衍两人，气氛凝滞。


    眼看明府大门越来越近，明衍攥着衣角的手指越来越紧。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率先打破了这片令人心慌的沉默，声音低柔，带着愧疚：“今日…… 多谢殿下相助。先前湖边的事…… 殿下便忘了吧，只当从未发生过。”


    “本殿的记忆，还没那么差。”云栖终于开口，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事已至此，关乎公子清誉。明公子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明衍心头一跳。


    终于来了！


    他垂下头，声音微颤：“殿下是为了救人才…… 才误看了臣子的身子…… 臣子心中只有感激，绝无半分不满，更不想以此胁迫殿下，让殿下为难…… ”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语气悲凉：“只是经此一事，臣子也无颜再…… 再嫁与他人了。或许…… 终身不嫁，青灯古佛，才是对殿下、对臣子自己…… 最两全的选择。”


    云栖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明衍心中猛地一惊，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悲凄。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该因礼法与同情，而提出对他负责吗？


    明衍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努力让眼圈更红了些，将最终决定权又抛了回去：“一切…… 但凭殿下做主。臣子不希望殿下为此事烦忧，所以…… 臣子怎样都可以的…… ”


    “嗯，”云栖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情绪，“本殿明白了。”


    恰在此时，马车稳稳停下。


    云栖看向车外：“到了。总归落了水，早些回去歇着吧，喝碗姜汤驱驱寒。”


    明衍愣住了。


    居然什么承诺都没有？


    他只能依言下车，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眼见马车就要离开，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殿下，您的外袍…… ”


    马车帘子并未掀开，里面传来云栖那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淡淡声音：“无事，留着吧。”


    说完，马车便毫不留恋地驶离，很快消失不见。


    明衍独自站在原地，脸上的柔弱凄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转身，朝着明府走去。进了自己那方小院，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明衍头一次产生了想要砸碎眼前所有东西的冲动。


    他都如此豁出去了！


    虽然是装的，但也确确实实被她看光了身子！


    难道就一点诱惑力都没有吗？


    还是他真的猜错了？


    她那般尊重或许只是表象，本质上其实跟这世间其他女子一样，根本轻视男子。


    所以看了也就看了，根本无所谓，甚至觉得是他自己活该？！


    一时间，强烈的羞辱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公子？”墨玉刚办事回来，推门便看到明衍满脸阴沉地站在房中，他看到那件做工精致的玄色女子外袍，“您这是…… 成功了？”


    明衍烦躁地一摆手，根本不想谈这个糟心的事：“学堂那边情况怎么样？”


    墨玉见他心情极差，不敢多问，连忙收敛神色：“不太好…… 就算我们声明不收束脩，也招不到人。男子上学堂…… 终究是太过惊世骇俗，无人敢开这个先例，都怕被唾沫星子淹死，连累家族名声。”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补充：“倒是有几家来问，可否只教琴棋书画的…… ”


    明衍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知道这条路艰难，却没想到迈得如此吃力。


    那些被禁锢在后院的男子，难道就真的甘愿一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