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衍舞姿未停，反而就着旋转的势头，翩然掠至云栖近前，最终以一个极具仪式感的屈膝礼作为收尾。


    宽大的白衣袖袍垂落在地，如绽放的昙花。


    他微微抬起脸，唇角勾着那个妖娆又挑衅的弧度，眼神直勾勾地锁住云栖，声音在夜风中带着一丝刻意的缱绻：“明衍见过太女殿下。”


    云栖垂眸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明公子下次若想跳舞，建议不要选在半夜竹林。容易吓到人。”


    明衍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艳了几分。


    他站起身，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云栖的视线：“可臣子并未吓到殿下，不是吗？”


    云栖目光淡淡扫过旁边脸色依旧发青的青羽：“吓到我的护卫了。”


    突然被点名的青羽：“……”


    她努力挺直腰板，维持冷面护卫的形象，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


    这明大公子果然不是寻常角色！


    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更可怕的是殿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评价，她刚才吓得差点就拔剑了好吗！


    明衍顺着云栖的视线瞥了一眼青羽，随即又看回云栖，眼神更加大胆直接，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似的控诉：“殿下只关心护卫是否受惊，却对臣子这特意为您准备的舞姿，毫不心动吗？”


    “心动不敢，倒确实提神醒脑。”云栖不再给他发挥的机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夜已深，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免得着凉，又腹痛。”


    明衍脸上那完美无瑕的妖孽笑容，终于僵硬了一瞬。


    他看着云栖那道清冷背影融入夜色，嘴角却缓缓地勾了起来。


    没看上他。


    但也没厌恶他，更没有因为他这过于出格的举止而责骂轻辱。


    这太女，有意思。


    她对所有意图接近她的男子，态度似乎都一样 ——


    不喜欢，便直接避开，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没有高高在上地将他们的心思踩在脚下羞辱，更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明衍眼底掠过一丝近乎偏执的狂热。


    这女子，他要定了！


    夜风更疾，吹得竹林呜咽作响，将他宽大的白袍鼓荡而起，墨色长发狂乱舞动。


    方才刻意维持的妖娆魅惑已经完全消失。


    此刻的明衍，面色沉静，眼神幽深，立在斑驳的月影竹林中…… 更像一个索命的男艳鬼了。


    刚勉强平复心跳的青羽回头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这惊悚的一幕，顿时后颈寒毛倒竖！


    她加快脚步，紧紧跟上前面步调依旧平稳的太女殿下。


    ……


    二皇子云枫生辰宴这天，宫里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比往日更添了十分热闹。


    女帝云璟昕端坐高位，宴至中途，她忽然掩唇低咳了两声。


    身旁的帝后立刻侧身，动作轻柔地为她拍抚后背，眼中满是担忧。


    女帝握住帝后的另一只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处的人听清：“别担心，只是想咳嗽…… 无碍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云栖，语气带着感慨，“等栖儿大婚继位，我便能带你出宫去，好好游山玩…… 咳咳…… 好好休养身体。”


    帝后闻言，眉眼愈发温柔：“好。”


    坐在下首的云栖：“……”


    她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冷笑。


    她一点也不想继位。


    看看她这位母亲就知道，当女帝根本是累死累活还不讨好的苦差事，生生熬得积劳成疾。


    所以云栖早就动用了神力，缓慢温养女帝的身体。


    她比谁都清楚，如今女帝的身体已然好转不少，远没到需要彻底撒手江山、出游休养的地步。


    现在这副病弱模样，七八分都是装出来的。


    目的就是想撂挑子跑路出宫潇洒！


    顺便借“身体不好”这个绝佳理由，逼她早日成婚。


    而这帝后情深、交代后事般的场面，完全就是演给她看的。


    云栖全当没听见，只看着台下表演。


    女帝和帝后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她不接招，心下无奈，只好将话题转向今日的主角。


    “枫儿又长一岁，也是时候该好好商议你的婚事了。今日来了不少适婚的好女子，你可要多留意些。”


    “谢母皇父后关怀，儿臣会留心的。”


    云枫声音温润，但云栖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似乎有些紧张。


    她与这位弟弟因性别之故，接触并不多，只知他性子温和，一贯从容得体。


    此刻这般心神不宁，倒是奇怪。


    等宴会到了尾声，外臣们开始相继告退。云枫借着困乏的由头，也快步离开了宴席。


    云栖不动声色地侧首，对身后的青羽低语：“去看看二皇子怎么了，小心些，别惊动旁人。”


    青羽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羽便去而复返，脸色带着几分古怪，凑近云栖耳边：“殿下，二皇子他换了身寻常公子的衣裳，跟着明家大公子，从西侧角门偷偷出宫了。明公子的马车等在那边。”


    云栖：“……”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心下已然明了。


    终究还是因为这个时代对男子的束缚。


    云枫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活动范围恐怕比寻常官家公子还要狭窄。


    一生仿佛都被规划好了路径 ——


    学习才艺，等待嫁人，相妻教女。


    最近因筹备生辰宴，与宫外来的公子们接触多了，听多了外面的新鲜事，那颗被金笼困住的心，难免生出向往。


    其实何止是他，这世间的男子，大抵都是如此。


    若非必要，轻易不得出门。


    云栖没有声张，只低声吩咐青羽：“备车，我们也出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