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下意识排斥与他同行，想要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听到他慢悠悠接道：“我可不想躺在家中，身上无缘无故多几道伤痕。”


    未说出口的话一下被他噎住，慕昭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反正身边多一个魔修保镖也不错。


    没一会儿，两人还站在铺中，后院传来双儿的声音，“小姐，我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双儿背着包袱小步跑到慕昭面前，微喘了几下，有些腼腆。


    慕昭应了一声，“我们走吧。”


    江不渡扫了眼站在她身边的双儿，面色有些冷淡，双手环胸往外走，身后的长发微微拂动，不羁的很。


    “我只管你的安危，至于她，生死有命。”


    双儿听到他说的，立刻对号入住，伸手指了指自己，“江公子说的是我吗？”


    慕昭瞥了眼已经走出门外的男子，额角微微抽动，有些心累，“不用管他，他脑子不好。”


    脑、脑子不好？


    双儿眨了眨眼。


    去往竹中村需要先出鬼市，路上慕昭雇了一辆马车，原本是想让双儿进来和她一起坐，没想到江不渡脸皮厚的着实惊人，推开车门就坐了进来。


    双儿见状，只好识趣的与马夫一同坐在外面。


    慕昭进了马车，看到坐在里面闭目养神的江不渡，没有说话。


    魔界的马车行驶速度并不慢，两个时辰就到了竹中村。


    慕昭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入目就是一马平川的田地，田垄上还有星星点点耕作的农人。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双儿透着车门提醒。


    “小姐，竹中村到了，只不过车夫说竹中村不让车辆通行，所以我们只能走进去了。”


    慕昭应了一声，刚想起身，余光注意到还在睡觉的江不渡，伸手戳了他一下，“下车。”


    江不渡缓缓睁开眼，黑眸中闪着刚醒来的朦胧，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眉眼微弯，声音轻快含笑，“仅仅是跟你同在一室，我便睡的很是安稳，慕昭啊……”


    他微微起身，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你叫我如何是好。”


    慕昭打掉他的手，打开车门下去，“江公子，自重。”


    江不渡低笑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下车，还没走到她身边，那个双儿就先人一步抢了他的位置。


    “小姐，一路上我跟车夫打听过这个村子，里面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双儿紧跟在慕昭身侧，细细道来，“他们种的东西大多自给自足，或者在村子里相互交换，并没有卖出村子的先例。”


    慕昭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微微颔首，“来都来了，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上一试。”


    双儿欢快的应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慕昭眼角微弯，露出真切的笑意，像花儿一般好看。


    江不渡轻咳了一声，慢悠悠的走上前，面色淡然的挤到两人中间。


    感觉到身侧的凉意，慕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本以为他有意上前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吐出一个字。


    慕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双儿，我们走。”


    “是，小姐！”双儿立刻抬脚跟上。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江不渡啧了一声。


    走在路上，慕昭打量着路过的田地，却并没有发现窃语果的种植痕迹，有些纳闷。


    所谓产地，不应该一株都看不到。


    慕昭心中不解，余光看到一个老人正要从田地里出来，立刻向前。


    “老伯伯，听闻竹中村窃语果闻名魔都，所以我们慕名而来，可是走了许久也没看到窃语果，可否问一下窃语果苗圃在何处？”


    听到“窃语果”这三个字，老人佝偻着的脊背稍微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里全是对她这个生面孔的警惕。


    “外乡人？”老人声音沙哑。


    慕昭点了点头，注意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排斥，刚想开口解释此行的目的，突然，一道携着魔火的红光径直擦过发丝，直冲身后。


    “魔族之人，还敢来我竹中村！”


    一切来的毫无预兆，慕昭站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反应，老人已经侧身掠过她，出手迅猛，招招逼向江不渡。


    江不渡也有些讶异，毫无防备受下老人一击，心口猛的一热，魔火的灼烧感从外到内迅速蔓延。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看着掌心染上的血迹，眉梢轻压，有些不耐烦，不等老人第二击，直接抬袖一掀，浓郁的魔气瞬间把老人震倒在地。


    老人年迈，身子并不康健，虽然只是魔气震慑，但再加上江不渡自身带的始祖源血脉压制，就让他一个凡魔几乎重伤。


    “咳……咳咳……”老人倒在地上，慢慢支起身子，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面带恨意的看向江不渡，“你们竟然还敢来！”


    江不渡对他此时愤恨的神情格外熟悉，脑海里不禁闪过雪族无数忌惮又怨毒的目光，眼睫微垂，一直跟在慕昭身边闲适、散漫的神色慢慢褪去，下颌紧绷，面容冷峻。


    “你知道……我是谁？”他声线缓慢，却带着说不出的压迫。


    老人笑了笑，露出染着血的白齿，颇有一种悲怆之感，“你我怎能不知，魔族内族战患不断，生灵涂炭……不都是皆因你而起吗，堂堂魔……唔！”


    他还没说完，脖颈已经被一道闪着红光的魔气绕上，缕缕如黑烟般的气息像是恶爪一般死死攥住他的脖子，老人抬手想要挣扎，却在触到魔气之后被狠狠灼伤。


    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在眨眼之间变成这样，眼看着老人喘不过气，脸颊憋青，几乎奄奄一息，慕昭立刻打断江不渡的施暴，抬手就把他的手打下去。


    手中的魔气迅速收敛，江不渡偏头看向她，眸中有着说不出的不可置信，好似在看一个负心之人。


    “你……帮他？”


    “我……”慕昭蓦地对上他的眼神，要说出口的话突然收了回去，转了个弯，干巴巴的当和事佬，“他打你一下，你掐他一下，打平了。”


    总不能眼看着他把人生生掐死。


    “打一下？”


    江不渡似是被她轻描淡写的形容气笑，直接抓起她的手按到心口，感觉到湿漉漉的触感，慕昭想把手抽出来，却又被他更使劲的按了进去，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手插进伤口，手掌下的胸腔传来震动，“他分明是想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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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头顶恨得牙痒痒的声音，慕昭其实想说他不是对生死没所谓吗，这么生气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目光落到手下按着的伤口，指腹已经完全被他的血染红，伤口想来是不小。


    她叹了口气，“还不把我松开，二次伤害，伤口不疼吗？”


    话落，感觉握着手腕的力道有松动的迹象，又多说了一句，“再说，你也不是掐一下，人家老人差点就憋死了，在我看来，你也不想让他活。”


    分明是彼此彼此，在她这里委屈个什么劲。


    刚有松动迹象的力道，听到她小声补充的这几句，立刻收紧，慕昭感觉不到疼，但是余光看到他手腕上突然出现的一圈红痕，愣了一下。


    “我怎么没看出来，慕小姐这个时候这么讲道理？”


    江不渡声音平缓，但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指摘之意。


    慕昭下意识出言反驳，“我什么时候不讲理过？”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抬头看向他，却一眼撞进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里面映着她的倒影，和一些让人看不清的氤氲。


    他看着她，语气似有控诉，也有质问，“那日慕府，你不问前情不通后理，便把刀架在脖子上逼我离府，那时你可曾讲过道理？一个连杀人都把自己吓得心魂不静的人，却眼也不眨的捅我一刀，那时，你的理又从何来？”


    “怕不是慕小姐因我魔族的身份先入为主……不对，”江不渡掀起眼皮，扫了眼还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喘气的老人，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慕小姐对魔族之人一视同仁，只是对我……”


    他收回视线，直直看着她，字语轻慢，“成见颇深。”


    慕昭有一瞬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但转念一想，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是无中生有，她对他所有的看法和预设，大都来自他自己。


    她只是根据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做出合理的风险规避。


    对此，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吐出四个字，“种因得果。”


    种因得果……


    江不渡恍惚了一瞬，感觉自己全身冷如冰窖，不由得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低笑道：“慕昭，你除了身子，全都是冷的。”


    比他发病之时的雪脉还要冷上千百倍。


    他摸了摸还在流血的心口，不知为何，比方才还要疼，还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令他眼眶发热。


    “你是不是以为有那个契约，我护你就成了理所应当之事？”


    慕昭不懂他现在的情绪为何有着说不出的置气，只是静静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直面他眸中的狠戾。


    看她不发一语，江不渡笑了一下，声音透着恶劣，“你是不是忘了那日楚香阁，你喝下的共感之酒。”


    慕昭好似明白他要做什么。


    “只要我想，就有无数种法子让我因你而受的伤，换成另一种方式，等价的转到你身上，不痛便能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听着他的威胁，慕昭很冷静，“你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做什么全凭自己心意，与那……”


    江不渡还未说完，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男声打断。


    “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