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更像是放出来扰乱视线的，他们真正目的不在这里。”


    方汀忖度，没出声。


    自习室外偶有人经过，但聊天声被厚厚的墙板阻挡，再传进来时，就聊胜于无。


    方汀想不明白，她一开始以为绑架谭绛茵的人与当初杀害乌婳的是一伙人，结果今早又冒出个绑架案的消息，彻底将她搞得云里雾里。


    但听孟钊这么一分析，似乎又可以排除绑架勒索的可能性。可当疑点再次回归当初的猜测，却又说不通了。


    简直像鬼打墙一样。


    方汀有点焦虑，一定还有什么线索，能连接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只是她还没找到罢了。


    “我一会儿请个假回家一趟。你找个机会跟你爸说一下，我觉得乌婳的死有疑点，可以查查她出事前去过的地方，还有谭绛茵找到的那台电脑，我总感觉背后一直有只手在操控这一切。”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孟钊说完，几乎没给方汀拒绝的机会，就打开门出去了，高大背影混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方汀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好半天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走到校门口时，木山正弯腰一个一个拾起地上散落的苹果。


    正巧有个滚落到方汀脚边，她便蹲下捡了起来，孟钊则顺便将周围几个一起捡起，走上前去还给木山。


    木山原本还没注意到两人，直到苹果递过来，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方汀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他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苹果：“方小姐，您怎么在这？”


    他手里抻开一个有点皱巴巴的布袋子，从方汀他们手里把苹果接过去后，先是在衣服上把苹果擦干净，才小心翼翼放进袋子里。


    “家里有点事，我回去一趟。”方汀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被木山一脸愧疚地拦了下来，他动作有点拘束，黝黑的脸发红，犹犹豫豫地：“我……这苹果本来老家山上自己种的，小芙抓门让我带给您的。结果刚才我没拿稳，苹果掉出来了……”


    他语气有点着急，但又赧然：“但我看了下，应该没摔坏，只是表面有点脏。方小姐，您……您别嫌弃。”


    方汀怔了下，她看了眼木山手中的那袋苹果，想推脱但又怕木山觉得是嫌弃，思考半天还是接了下来：“谢了，木叔，但您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方小姐帮了我们家这么大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木山执着道。


    跟他讲理自然是说不通的，老一辈人有自己坚守的原则，方汀只能作罢，跟木山告别后，提着苹果和孟钊一前一后离开学校。


    来接两人的车依旧是孟钊家那辆迈巴赫，方汀极其怀疑，这车从早到晚停在博豪就没开走过。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上车孟钊才把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提出来。


    方汀便简明扼要跟他说了下木芙的事，顺带提了下苏珩和乔甜伊。刚说完，果不其然，孟钊的脸色阴沉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方汀都在解释自己没受到额外什么伤害，况且那两个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好说歹说，才让孟钊放弃打击报复的想法。


    等到了运思大厦楼下，孟钊才算消气。


    方汀累得够呛，下车往楼里走，走到一半，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钊那混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她分明在他回博豪那天就给他讲过！


    这货绝对是装的，故意要她哄。


    “阿嚏！”


    车内，孟钊揉了揉发痒的鼻尖，调整了一下坐姿。


    “少爷，用我把温度调高些吗？”司机问。


    “不用。”孟钊如沐春风，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去市局，找我爸。”


    “是。”


    运思大厦在城东的软件园区，不少小微企业都是从这里发家的，谭爻的创华公司就在这里。不过软件园的位置，与谭家的方向南辕北辙，如果不是为了找谭莛姝，方汀基本不会来这边。


    谭莛姝比方汀想的更大胆，自从跟谭爻离开谭家后，她没再去过学校，每天基本和谭爻同进同出，知道的是她离家出走、投靠兄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


    方汀走进运思大厦，径直走向电梯口。


    一号电梯从五层下来，二号电梯从十层下来，方汀大概率会坐上一号电梯。


    正当她挪动到一号电梯门前时，三楼不知在做什么，电梯一直久久未动，而二号电梯已经下到了五层。


    方汀正犹豫要不要移去二号电梯时，一号电梯才姗姗来迟。她叹了口气，等待电梯门开之后走进去。电梯里有个保洁推着大号垃圾桶，挤在角落，见方汀进来，朝她歉意笑了笑，示意她要出来。


    这一笑，方汀就不太好意思再退出去，于是只能回笑，贴着电梯边，给她让路。


    正在此时，二号电梯也到了。


    但方汀乘坐的一号电梯还在卡在一层没动，她按着电梯开关，毫无脾气地等着保洁将垃圾桶和清扫工具一并挪出去。


    她百无聊赖地余光一瞥，却遽然滞住了。


    从二号电梯里走出一个熟悉却陌生的人。


    ——是谭智斐。


    谭爻和谭禹的父亲。


    说熟悉，但其实方汀与他交流并不多，只听谭司鹄说过，他是大学老师，为人亲和有学问，是个很好的长辈。


    他妻子徐荣月，和谭隆霆的妻子徐书月是亲姐妹，相差五岁左右，但两人性格却天差地别。徐荣月小家碧玉、文静亲切，徐书月则成熟干练、富有心机。


    说是这么说，但方汀却并没有与他们两家深入交往过，所以不甚了解。


    照理说谭智斐来这里并不稀奇，但方汀却记得，谭司鹄前阵子说谭智斐要去外地调研一个月，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运思大厦。


    保洁将垃圾桶推出去，正好阻隔谭智斐朝这边不经意看来的目光，方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就往角落躲了一下。


    电梯门开了，因为未按楼层，又打开了。


    方汀目送谭智斐走出大厦，却见他径直上了停在大厦外面的一辆车，一辆车牌格外眼熟的白色奔驰。


    那是宋时宜的车。


    她为什么会和谭智斐在一起。


    “哎，你走不走啊？”


    一个穿制服戴眼镜的男人出声不客气地打断方汀的思绪。


    方汀回神朝他看去，男人表情一愣，脸上暴躁全消，放软了声音，轻咳了两声：“那个，我着急去打卡，你去那一层啊？”


    “不好意思。”


    方汀松开一直按住的电梯开关，按下十层的按钮，男人凑过来按下一个六层。


    期间男人一直看方汀，似乎想跟她搭讪，但方汀一直在思考，只察觉旁边有视线，但并未搭理。


    电梯到达六层，男人走出去正踌躇着，方汀见状朝他淡淡一笑，啪地关了电梯门。


    “叮！”


    十层到了。运思大厦每层并不只有一个公司，因此方汀四处找了下，才在右侧靠另一部电梯的出口找到“创华公司”的门头。


    谭爻的创华规模并不大，只有十几二十个人，所以创华整体的占地面积也不大，在经过前台的询问后，方汀被带到了谭爻的办公室。


    “谭总刚开会去了，你稍微等一下吧，我给你拿点喝的，你要甜的还是不甜的，冰的还是不冰的呢？”


    创华的前台小姐姐是个看着像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齐耳短发、妆容精致，一身休闲西装，衬得她大方得体但又不失可爱活力。


    “不用了，谢谢。”


    方汀朝她笑笑，说完，推门进去。当即与坐在地板上，正看电脑的谭莛姝视线相撞。


    前台小姐姐还没走，她顿了下，小声解释：“那是老板的妹妹，最近和家里吵了架，暂时来投靠谭总的。”


    方汀进来时，并没有说她和谭爻之间的关系，只说是提前约好谈合作，前台小姐姐经验不足并未多问，就放她进来了。


    “没事，我认识她。”方汀将门关上，朝谭莛姝走去。


    谭莛姝虽然讶异于方汀出现在这里，但似乎离开谭家，她已经一身轻松，因此在看到方汀时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


    “你来做什么，谭绛茵失踪了，你找我可没什么用？”谭莛姝正在平板上听网课，头也不抬，满不在意道。


    “消息这么灵通，看来你对谭家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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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汀也全然不在意谭莛姝冷淡的语气，环视一圈办公室的布局装潢。


    谭爻办公室装修得并不算低奢精致，起码对比千翎的办公室差了很多，估计是经费有限，谭爻也不想在这些方面过多支出。


    比方汀想得要拮据很多，看来没了谭家的支持，谭爻的事业有点步履维艰。


    “你专程过来，就为说一句风凉话？”谭莛姝把数控笔往桌上重重一放，咬牙切齿怒视方汀。


    “我可没那么无聊。”方汀收回打量谭爻办公室的视线，往沙发上一坐：“我有事问你，问完就走。”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你哥的生活。”


    方汀面容坦然，话说得引人深思。


    谭莛姝听懂她话里有话，心咯噔了下，但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本想奚落几句，但望向方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谭莛姝那句冷嘲热讽竟就那么卡在喉咙，莫名其妙咽了回去，缄默半晌，最后才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你说。”


    “当初方忠斌联系你这件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吗？”


    这是自从安州回来后，就一直深藏在方汀心底的疑惑，她仔细看着谭莛姝，没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什么意思？”谭莛姝眉心一拧。


    “我怀疑你和方忠斌私下联系的事，宋时宜一直就知道。所以你先告诉我，你给方忠斌转账的那张卡，宋时宜知不知道所有资金的动向？”方汀不再卖关子，直接道。


    “怎么可能！”


    谭莛姝下意识反驳，神情有点惶恐又有点不可置信：“她如果知道，怎么可能任我——”


    话音停顿一瞬，谭莛姝陷入回忆，她缓缓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自我怀疑道：“不对，她应该……应该知道。”


    方汀察觉到她的犹疑：“你想到了什么？”


    不知是方汀的话还是那段回忆刺激她，谭莛姝登时三缄其口，一反常态地警惕盯着她：“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方汀不清楚谭莛姝到底想起了什么，但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宋时宜身上确实藏着一些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可谭莛姝早早为自己寻好谭爻这条后路，应该就是预料到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谭家的庇护，也应该知道宋时宜会选择谭家而放弃她，可她现在的态度却耐人寻味。


    尤其是前后反应，格外令人生疑。


    方汀百思不得其解，良久，她倏然回想起，品酒会那天，谭莛姝对宋时宜说的那句戛然而止的话。


    “你在帮她隐瞒？”方汀敏锐地道：“你们做了什么交易，对吗？”


    谭莛姝猝然抬眸，与方汀对视，她没想到方汀会这么快就发现问题，嘴却像被粘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方汀了然，她猜对了：“她许了你什么好处？是留在谭家还是其他什么？”


    谭莛姝还是拒绝回答，但她表情有些紧张，一直不断抠着指甲。


    “你真的以为她能护住你吗？”


    方汀盯紧她，遽然出声，一针见血：“你还不知道吧，刘疏同根本不信任她，所以无论她许诺你什么，都不过一纸空谈罢了，更别提她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如果真心想保你，就不可能看你沦落到这种下场。品酒会的事，也是她的手笔吧，她是怎么告诉你的——‘你去对付方汀吧，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我会解决一切的’，是吗？”


    “但你低估了刘疏同对我的重视，也高估了宋时宜对你的重视，所以最后只有你被放弃了，她不过当你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而已。你如果还执迷不悟，只会被她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但凡还有一点脑子，就该清楚，无论她怎么做，对刘疏同来说，她始终都是外姓人。你是希望得到一个外人承诺的结果，还是选择相信我，你自己想想吧。”


    空气安静了许久。


    当方汀耐心耗尽，想再下一剂猛药时，就听谭莛姝犹豫着开口了。


    “我那张卡，她应该可以看到转账短信提醒，只是她从没有刻意提过，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起来。”


    谭莛姝咽了咽口水：“直到你刚才说银行卡的事，我才想起，跨年那天晚上，她给我发过消息，问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