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亦今天的心情的确很差，原本准备开车去赌枪场将萌花堂的人亲手制服，没想到有意外之喜，半路上碰到了楚今。他脑中还没思考出如何应对，脚下就已经踩下了刹车，轮胎与地面强烈摩擦，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刹那间的对视就让他完全确认楚今就是小今，少女的脸庞被头盔遮挡，微微侧过头后只能看见那双圆润且有些心虚的眼睛，跟以前很不一样，但又没什么不同，小今看向自己时眸中闪过的情绪简直是再熟悉不过。


    一旦怀疑产生，原来她到处都是马脚。


    此时少女还没有走远，他快速地转动着方向盘跟了上去，知道楚今刻意躲他，以至于每一次猛烈的心跳都好像缠着荆棘，明明是心动，怎么带着剧烈的疼痛，明明先前一起度过了一整个副本，怎么就没有认出来？


    段知亦在心中不停的责怪自己，或许他当时并不是没有看到两人的相似之处，只是他曾经亲眼见证过小今沾满鲜血的身体消失，化成毫无温度的数据，再次遇到与她相似之人只觉得心生排挤，又怎么会猜测两者是同一个人呢。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认出来，所以小今才不愿见他，奇怪的猜测在脑中堆积，将错误全部压在自己身上，眼看少女的身影不断在缩小，他固执地将油门踩到底一味地往前追，但却并不知道如果楚今真的停下来又该说些什么。


    他不敢去问楚今为什么，也说不出一句抱怨的话。


    从立交桥开往主城区的边缘，后视镜中那银白色的跑车依旧穷追不舍，楚今脑中无比混乱，《赛博公约》的主城区就这么大，今天躲过去还有明天，她真能一直蹲在别人家里不出去吗。


    太阳将人影拉长，主城区边缘的几个小镇被橙黄色的阳光染色，楚今将摩托开下了快速路，此时她与梅灵的通讯还没有挂断，光幕中的女声将段知亦的“罪行”一一罗列，说得十分起劲，少女没有仔细听，只是嘿嘿笑了几声，抬头望着人烟逐渐稀少的老旧住宅区，等她讲完才缓缓开口。


    “我今天先不回你那里了。”


    “……滋…滋…”


    “梅灵？”


    刚刚还在耳边的声音像是被切断一样突然消失，楚今呼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或许是信号不好？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朝身后看了一眼，银白色的车与她的距离似乎比刚刚远了一点，于是少女压低身子一路向前开，再次回头却发现原本甩远的车似乎加快了速度，正当疑惑之时梅灵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啧，段知亦刚刚跟我通讯了。”


    “他说什么了？”楚今歪头问道。


    梅灵抿嘴想了想，将自己骂他的那几句话省去后开口道：“……说什么有话想跟你讲，让你不要躲着他。”


    “……”


    “跟如此无趣的人有什么好聊的。”作为朋友，梅灵当然不乐意两人再接触，但她知道楚今向来很有主见，自己也不好明显地去阻拦。


    只是真相恰恰相反，现在的楚今非常纠结，跟他谈谈？可是究竟要怎么谈，谈什么，楚今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呢。


    见少女不出声，梅灵继续道：“小今，听我说，你先顺着主城区边缘绕一圈，在闹市区把他甩掉，然后直接回我那里。”她的语调上扬且轻柔，楚今甚至能想象到梅灵此时嘴角弯成了什么样的弧度。


    橙黄色的光芒让路面铺上一层金沙，明明没有与梅灵面对面讲话，少女还是下意识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将之前的想法又说了一遍。


    “梅灵，我想现在就去九重山。”


    楚今当然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有些决定是需要自己做的，而现在她只是需要点时间想清楚。


    主城区最近还是不要去了。


    边缘的住宅区是《赛博公约》前期的任务点，自从游戏无法退出后几乎没有人再来过，破旧的楼房显得极为萧条，不远处中心城区的高楼已经亮起了灯光，在此处看就像是星星一样在空中闪烁。


    少女骑着摩托车从细窄的楼间穿过，由于速度过快，撞倒了巷口的垃圾箱，段知亦的车宽自然无法通行，错综复杂的道路让人不知道尽头在哪，他停下车用力将车门关上，夕阳透过缝隙照射在他眼中，有一瞬间的失明。


    “楚今！”


    他跑过狭窄的夹道，对着空荡荡的街轻喊一声，然而少女并没有停下，卷起的尘沙亦被她带走，只留下了一串苍白的尾烟。


    身后的人影消失，楚今抿唇将车开上了宽阔的主路，电子摄像头孤零零的挂在路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开启，前往九重山的马路边是条快要干枯的河道，曾经或许有污水排入让这里的味道有些难以忍受，河两岸则堆满了垃圾，这些垃圾都不会被系统清理，或许是为了突出赛博类游戏中人类的两极分化，如此颓废的景象也是游戏场景设计时的一部分。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一直往东走，甚至可以走到那片荒废区，也就是被称作垃圾场的地方，楚今曾经去过几次，印象深刻。


    太阳逐渐落下，少女迎着风继续向前开，就这样骑上来盘山的公路，忽明忽暗的路灯让周围的气氛看起来有些诡异。


    穿过一条隧道，迎面出现了蓝粉色的光，楚今抬头看过去，出现在眼前的是雕刻在山间的那尊巨大神像，她神圣的面容精雕细刻，睥睨着万物，灰色的岩石间穿插着霓虹灯管，有一种怪诞的美感，曾有玩家感叹，贪婪的欲望果然无法消失，都赛博时代了竟然还有人信神佛。


    扫过灯光下那石像的面孔，楚今眸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迷幻的灯光打在少女脸上，将她的表情掩盖。


    九重山上各类材料很多，有不少喜爱钻研制造武器的玩家都居住在这边的研究区，楚今骑着摩托穿过低矮的楼房，在那神像脚边看到一座道观。


    这就是罗河观。


    每日都有不少人早起前往，除了祈求个顺顺利利，最主要的便是进入开采区寻找有价值的原料，好用来制作武器获得积分。


    只是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夜晚，按理说道观不再对外开放，楚今抬起手环给褚望发了几条消息，没有回复。


    少女只好敲了敲那古朴的大门，没过一会儿，一位npc道士走了出来，古铜色的金属皮肤上雕刻着看不懂的符号，虚拟符纸环绕在其左右，淡淡的光芒在这夜晚极其实用，就像一盏没充好电的灯。


    “施主，现在非开放时间。”


    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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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见到这道士楚今都忍不住盯着他看，直到npc那不苟言笑的脸上都露出了点人类才有的尴尬神色，楚今才眨了眨眼睛问道：“褚望在吗？”


    道士摇了摇头：“不知。”


    他这个答案倒是没有出乎楚今的意料，这人向来神出鬼没，自己曾经跟他姐姐褚渝关系那么好，也没见过褚望几次，想到这儿楚今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我想见你们的老大。”


    “是教主。”道士纠正了她的用词后才微微转身，“请施主随我来。”


    穿过木门和长廊，道士将她带到了一个房间，楚今十分自然地在厅堂中间的座位坐下，时间漫长，她百无聊赖地把玩起了桌面上的小水果。


    “你找我？”


    来者慵懒的语调将尾音拖得很长，似笑非笑的语气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可是楚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转头看过去。


    “你好？”


    对方则是微微撇眉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少女脸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或许是马甲被段知亦发现的后遗症，楚今站在昔日熟人面前突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将头低下错开她的目光。


    “怎么？脸上有黄金，藏着不让看。”褚渝见状冷笑一声，调侃道。


    “我是来找褚望的。”楚今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清澈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情绪。


    “呦，第一次有小姑娘来找他。”听到这话褚渝缓缓走上前，来回打量了楚今几下才继续问道：“他欠你钱了？”


    “他说来这里买材料会给我友情价。”


    看着眼前人表情认真到有些冒傻气，褚渝嗤笑一声，“可惜，他说的不算数。”


    褚渝向来将积分看得很重，当初把道观从原本那个老东西手中抢过来也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积分，现在怎么不知从哪来的小姑娘都敢说要友情价了，褚渝只觉得可笑，反驳她的语气自然不友好，只是她并没有在楚今脸上看到失望或惊讶的神色，心中觉得无趣，摆了摆手就想让人离开。


    “这里不是可以供你议价的地方，既然没别的事，请回吧。”


    眼看着褚渝转身就想离开，楚今一边将人拦住，一边在心中估计着铸造一把刀刃用料的多少，虽然她的积分也很宝贵，但既然来了可不能空手回去，起码要先蹭一晚上食宿，想到这儿楚今装模作样地抬起头开口道：“按正常价格买材料也可以，我有的是积分。”


    “你想买什么。”


    “稀有材料。”


    “哦？原来是贵客啊，里面请。”听到她这句话，褚渝迟疑了几秒，笑眯眯的眼睛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想把人身上所有的利益都榨干。


    早就看出这小姑娘身上没几个币子，不过她自己不肯离开，褚渝就计划着把她身上的积分通通留下，于是将长发捋到耳后，跨着步子带楚今走向内室，少女默不吭声的跟在褚渝身后，浓郁的檀香味熏的她有些头晕。


    怎么这么久，褚渝喜欢熏难闻的香这可怕的癖好还是没有变！


    心中正在吐槽，楚今发觉眼前的人停下来脚步，她歪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往前看过去，那是一面素色的屏风，后似乎还坐着个人。


    身影挺拔，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