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伸了伸懒腰，蓦地从沙发上坐起，对着白净得发亮的墙体整理下假发，直到毫无破绽后，方才走到窈窕女人身旁蹲下。


    他刚想搭话，那女人却摇摇头，往后躲闪几步：“非我同类，免开金口。”


    “什么意思？”Leo被整蒙了。


    他明明是我们三人中，性格相对外向的，适合跟陌生人打交道。


    窈窕女子指指我和板妹：“我只同她们两个说话，抱歉。”


    “人家不待见你，退下吧，Le……Lily。”差点把Leo真名喊出声，我慌忙改口，惹得板妹憋笑，Leo瞪眼嗔怒。


    我将沙发上的毛毯拢好，披在女子身上，细细问了会儿话。


    窈窕女子自称“Lisa”，老家在利汶堡附近的小城镇上，自己是求职时被绑来这里的，一关就是好几年。


    在这些年里，“后巷”强迫她上顶楼工作，那里环境清幽，来往人群高端。Lisa长相算是数一数二的，经理们早有收服之意，偏偏她脾气极倔，享不了那福气。


    前不久，Lisa刚发配到楼下酒吧卖酒。有个脸生的顾客，刚来没几次，就在她手上达成巨额酒水消费，彼此非常聊得来。


    Lisa本打算，借助对方力量逃出生天。结果没想到，那名顾客竟是个软脚虾，临时变卦不说，还把她的计划向经理和盘托出。


    “这不，被关到破禁闭室，跟你们相遇了嘛。”Lisa嘟哝着，将卷发拢至耳后。


    “那你们呢？说说看，也是被求职吸引来的呗？”


    我看向板妹，板妹点点头。从她的眼神里，能感觉得到，她们有部分相似经历可以共情。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Lisa满身伤痕，想被打得不轻。


    Lisa紧抿着下唇，蛮不服气的样子：“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跑，总不能一辈子被关在这个地方，成为他们的赚钱工具吧？我才不到28岁，还那么年轻！”


    “哦对了，你们几个刚从外面被抓进来，有啥门道或联系人吗？帮忙联系下，咱们一块逃出去！”


    那瞬间，我想到的不是Max，而是朴成焕。


    首先，“后巷”酒吧位置不好找，在被装袋子里运过来前，面包车不知七拐八绕了多少个路口。


    “保留地”本就与外界隔绝，具备很强的自治性，卫星地图都未必全然标注清楚了，更不消说外人贸然闯入。没个三五天，很难摸清路况。


    即便Max一诺千金，或是复仇心切，都未必能及时找到这里。


    再者，我心系秀晶的事，想着这次出发有相当危险性，提前跟朴成焕手机报备过。


    从蛇皮袋钻出最后那秒，我确实给他发过定位，附加文案：【别来，快报警。】


    我不需要那些廉价的、感天动地的爱情。我需要的，从来是睿智坚定的伙伴，是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爱人。


    这种险事，光凭他是处理不来的，必须需要专业的支援和团队。


    朴成焕一直很聪明，但愿我们能心意相通。


    然而，在亲眼看到他叫来的警车开到酒吧门口前，我不敢对眼前的女人打包票。


    给人希望，又让希望破灭的感觉，显得挺不靠谱的。


    “欸欸，想啥呢？那么入迷。”


    Leo偷偷跑到身旁，暗戳戳推着我肩膀，小声说道，“我跟你说，这女人给我感觉不对味，观察几天再说。”


    “怎么不对味？”


    Leo解释道：“第一，她说的经历跟Tom放的狠话，很多地方有出入。记得我在门口套近乎时，Tom说最近才开启网络招募渠道，吸引来一批女孩，但Lisa口中的求职，却是好几年前开始的。”


    “第二，如果Lisa能够连续几年都安然无恙待在这儿，恰恰说明，她相当听话甚至积极。否则，早像Tom要挟我们那样，被丢去喂狼了。这可不是吓唬我们的，那个Randy经理桌上，真有他跟狼崽子们的合影。”


    “Tom未必说真话的。对于这俩人，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相见。让你去套套近乎，可别太当真。”我提出不同意见。


    Leo抱着双臂：“不只是这些疑点，还有第三条呢。”


    “说说你的看法。”


    “对于‘保留地’原住民，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反正，出国前我可是专程去图书馆做过功课的。转型风光佬，那是句玩笑话。但这次来C国大费周章，我可没想只拍些国际巨星就走。”


    Leo拿出手机，指着相册里的书籍内页，“喏，原住民相关的人文资料，我这里有存档。”


    我将脑袋凑过去，看见内页上的插图，画着两名身姿健硕的外国人。苍白皮肤，乌黑秀发，五官生得秀丽古朴，是他们的人种特征。


    这点，区别于南部利汶堡的常见人口，那里都是些棕黄色头发、鼻高眼深的家伙们。


    狐尾镇上的居民，介乎于棕黄色头发和黑色头发之间，但面部特征明显不是秀丽款，而是深邃如刀刻。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只有‘保留地’原住民才长这样吗？”我疑惑问道。


    Leo挑眉，意思是我猜对了。


    “照你那么说，符合特征的人可不少呢。非但Lisa长相极其相似，就连‘欧若拉酒店’的老板两口子，也是白脸黑发大高个。”


    想到这里，我想起Randy经理强调的，他们要捉的人，接近这种特征。


    唯独身高对不上，Randy和Tom想要玲珑娇小的女孩。


    “酒店夫妇长什么样，我不清楚。如果他们符合这种特征，极有可能就是原住民。打扮得再怎么洋气，生活习惯再怎么与外界接轨，依旧如此。”


    Leo分析道，“对于Lisa的身份，同样道理。只看特征是否符合，不光听她一人讲故事。”


    我想了想，Leo确实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


    Lisa刚才对他有排斥情绪，他会不会转过头来，讲人家坏话呢？


    有这种可能性。


    但另一方面，Leo方才拿出的证据算是很充分。


    还是相信他的判断比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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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娇小玲珑款……一来，要想找到个子高的外地人，甚至外国人，应该没那么容易。”


    我点点头，接过Leo话茬：“二来嘛，他们既然是有组织、有阴谋地绑架女孩，肯定会找那种好控制的，从身高角度，有概率能筛选掉体能优异的，尽量降低他们失控的风向。”


    很不幸地，金羽姬完全符合“后巷”酒吧的挑选条件，除了年龄这条。


    然而，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在C国人对外来人种人均脸盲前提下，确实有可能被抓错。


    如果没出现Max痛失爱女这件事，我还怀疑，金羽姬可能被熊吃掉了，连皮带骨头那种，渣渣都不剩。


    可Layla身上披着金羽姬的衣服，这就说明，有人在故意误导追查的方向。


    这件事，出现在歪鼻子行为能力受限期间。


    虽说因他而起，却并非歪鼻子干的。极有可能，就是保留地这帮法外狂徒。


    还记得那天看过的合照。


    被父母拥在中央的Layla，是一头棕红色卷发，如向日葵般的甜美笑容。


    从外表来看，她的特征很难伪装成原住民。


    对于Randy经理而言，利用价值远不如金羽姬，或是她的母亲Rachel，因而遭遇毁弃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一分析，我愈发相信，金羽姬应该尚在人世。


    可她究竟在哪里呢？


    ……


    板妹和Lisa那边，聊得有来有回。


    就这么小会儿，板妹似乎回忆起从被绑架的车上死里逃生等细节，哭得稀里哗啦，一副要跟Lisa互认姐妹的模样。


    看来，Lisa这人不简单啊，分明是个驭心高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后巷”混得很差，屡屡挨打，还遭遇顾客临场反水呢？


    “对了，你叫Zoey对吧？刚刚听板妹说，你们外面有认识的朋友，会来救我们的，他长什么样啊？”


    不妙，板妹这没心眼的小丫头，跟刚认识的女人不设防，话题聊太过了。


    她们刚才说到哪里，说到什么程度，我跟Leo完全没注意，只能打个哈哈敷衍下。


    “还朋友呢，被抓来这种地方，能指望别人来救自己啊？想啥呢，多深的交情啊，倒不如早点讨好Randy经理和Tom哥，省得受那皮肉之苦。”


    Leo尖声尖气地说。


    看得出我们有所保留，Lisa不再执着于问话，而是瞪了Leo一眼，安静地窝在沙发上打发时间，无聊地甩打着小靠枕。


    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猛地从外打开。


    涌进来两名跟在Tom身边的黑衣男，提着甩棍等武器，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们。


    他们从板妹身上，强行搜出了我让她携带的小工具。不只是刀具，就连绳索和打火机都没留下。


    这下可好，用一场小型火灾趁机制造骚乱的PlanA，提前宣告破产。


    等那群黑衣男走后，我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Lisa：“他们怎么会知道？是你告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