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云开，遥见两条大河纵横交汇，冲积出沃野千里。


    一座雄城，宛如一块巨印，稳稳盖在两河交汇之处。


    从空中俯瞰，城郭轮廓气象宏伟，一直延伸至漫漫夜色之中。


    万千灯火似坠在墨色大地上的星子，点亮了巨城的脉络。


    广厦高塔像是浮在夜河中的一座座光屿，构成了一副无比恢宏的画卷。


    一艘艘飞舸巨舟，络绎不绝地往来穿梭，像是巨兽身周飞舞的蚍蜉。


    “这便是天下第一城，圣京了么？”


    赵庭立于舷边，也是由衷感叹。


    “真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他忍不住吟诵起上学时学过的一首诗。


    此诗歌颂的是万邦来朝的盛唐长安，如今这圣京的气势，恐怕不遑多让。


    正在感慨间，飞舟开始极速下降，不多时已掠至城头，圣京盛景开始扑面而来。


    赵庭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还是低估了这座雄城的宏伟巨大。


    飞舟飞降下百丈高度，才依稀可见船坞轮廓，而抬头看去，圣京的高大城墙已然遮住了天空。


    白破天不知何时走到赵庭身边，拱手笑道：


    “我这边先走，静候赵兄佳音了。”


    “船还未停稳，这么着急作甚？”


    赵庭有些奇道。


    “有些人，小爷见了心烦。”


    白破天摆摆手，人便飘然离船远去。


    这个家伙，奇奇怪怪的。


    赵庭不免摇头失笑。


    不多时，飞舟落地，稳稳地在船坞前停住。


    赵庭几人下了飞舟，远远便看见一个熟悉人影正在石台上等候。


    正是卢剑卿。


    此刻他一身侯爵形制的青色华袍，气度卓然不群。


    只是满头黑丝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头银发，衬托得卢剑卿愈加儒雅，却也更加沧桑。


    赵庭大吃一惊，疾步上前问道：


    “卢师，你的头发？”


    卢剑卿只是微笑，略略答道：


    “无甚大碍，只是修习功法所致。”


    他看向赵庭身后的莫语和青荷，微微点头致意，接着说道：


    “这一路你等幸苦了，且随我去镇魔总司歇息吧。”


    赵庭还想再问，卢剑卿却不理他，转身上了那部五马并驱的高大车與之中。


    一路无话，车驾在圣京中巡弋穿梭，也不知经过多少个街口，终于停在了一座巍峨无比的建筑之前。


    赵庭走下车與，定睛看去，只见门额上写着虬劲有力的五个漆金大字：大易镇魔司！


    “进去吧。”


    卢剑卿淡淡对几人说道，接着迈步走入了朱漆大门之中，两旁甲士纷纷躬身致礼。


    几人随卢剑卿穿堂过院，来到内厅。


    早有衙役准备好了接风酒食，赵庭几人也着实有些肚饿，便将坐下用起晚膳来。


    “所以你等可以顺利来京，都是那白破天帮村所致？”


    餐行过半，卢剑卿听赵庭汇报路上情况，突然微笑问道。


    “正是，卢师也认得此人？”


    赵庭问道。


    “他啊，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卢剑卿笑道。


    “不说他了，你明日领受春狩奖励，可有何打算？”


    “学生想领取那九霄破日神弓！”


    在卢剑卿面前，赵庭没什么可以避讳，照实说出了心中想法，也想听听这位曾经的春狩优胜者的意见。


    卢剑卿闻言却是一怔，随后恍然道：


    “可是那白家小子怂恿你的？”


    赵庭也不隐瞒，照实答道：


    “正是。”


    卢剑卿失笑道：


    “这个小子，倒是会钻营，不过他倒没有害你。”


    “那破日弓所关联的三部心法中，有一部与你相当契合，便是那部荡魔剑诀后篇。”


    “学生正是此意。”


    赵庭答道。


    “嗯。”


    卢剑卿点点头，却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只是那破日弓主杀伐，号称最桀骜之神兵法器，最难认主，它的上一代主人，还是五百年前的一名皇族高手。春狩奖励珍贵无比，机会只有一次，我劝你三思。”


    “学生想尽力一试。”


    赵庭答道，荡魔剑诀无疑是最为契合他的功法，赵庭无论如何也不想轻易放弃。


    “我话还未说完。”


    卢剑卿表情却更加严肃了。


    “即使获得破日弓认主，但你也极难获得荡魔剑功法！”


    “这是为何？”


    赵庭不由一惊。


    “因为选择每一部功法之时，都会将修习过程模拟一番。这荡魔剑后篇功法修习艰难无比，历代破日弓兵主，到最后没有一人选择过此功法。”


    卢剑卿语重心长地说道。


    “所以你一旦失败，可能代表着今后的修行之路就此断绝，你，可想好了？”


    “学生决心已定！”


    赵庭却回答得毫不犹豫。


    荡魔剑修行之所以艰难，是因为耗时实在过巨。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不需犹豫。


    卢剑卿闻言，双目紧盯向赵庭。


    赵庭只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可以将自己身上一切尽数看穿。


    可他浑然无惧，赤诚坦然地迎向了卢剑卿的目光。


    渐渐的，卢剑卿的目光由平静转为了欣赏。


    “很好，心志坚定，不愧是我卢剑卿的门生。”


    卢剑卿开怀笑道：


    “当年多少人劝我不要取那斩冥，本侯还不是一样取之！真正的天才，只管凭心而为便是！”


    他看向赵庭，眼中的赞赏之色越来越浓。


    “既然如此，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今次你去领取春狩奖励，可独领两份。”


    “什么！”


    赵庭心中既有狂喜又是震惊。


    可以领取两份奖励，至少不可能让他空手而归。


    可他赵庭何德何能，竟能担此殊荣？


    像是看出赵庭心中疑问，卢剑卿笑道：


    “清羽宗宁洗颜，将她的那份让与你了。”


    “什么？洗颜她为何如此？”


    得到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赵庭更是震惊不已。


    “这和那丫头的修炼功法有关。”


    卢剑卿笑道。


    “阡陌流年的兵主，一生只可拥有此一件法器。”


    赵庭闻言，略略失神。


    脑中想起那道清冷如冰的白衣倩影，久久无语。


    ......


    圣京西郊，清羽宗总坛。


    宁洗颜盘坐与白玉石台正中，身前那柄古朴长剑载沉载浮。


    忽地，长剑上如水剑光流转，直入宁洗颜额间。


    宁洗颜面露痛苦之色，头顶冒出丝丝缕缕的白霭，其中仿佛流转着她的芳华流年，随着剑光引导一点点逝去。


    可其中有一团最为浓郁的白霭，如烟似雾，如梦似幻，竟萦绕在宁洗颜头顶，挥之不散。


    终于，宁洗颜脸上显出一抹虚弱的苍白，阡陌流年仓啷一声掉落在地。


    那如水的剑光，再也不收控制，如瀑布逆流一般，


    冲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