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同路人

作品:《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杜文新的伤恢复得很快,但现下的阶段才是他每次最痛苦的时候,痒比痛煎熬。


    冬至不下雪,还没开门迎客,他的电话就急不可耐地催促上工。


    -“不好意思,今天订满了。”


    -“不好意思哈,没有羊肉了。”


    -“明天行不行?”


    老金已经早早到店里收拾食材,今天的特供是红烧羊蝎子和秘制羊排。桌子都被订满,还有两桌翻台,可以预见的今夜会十分忙碌,可是他伤在后背,不好发力,冬至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张祎宁怕是来不了,杜文新紧急摇人:“今晚来店里帮忙。”


    那头喧闹不止,只能辨认出一点点话音——“几点!”


    “你尽快,忙完就来。”


    “……没电……来吃!”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杜文新蹙眉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那家伙听没听见。


    但今天老金先他一步去店里,杜文新搓搓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美食~敲锣打鼓迎接小丸子~还有铁板鱿鱼臭豆腐~


    “老板!酒水单再拿来看看!”


    “老板!这桌添饭!”


    杜文新一边应道“来了来了”一边拨电话,要不是孤家寡人的只有冯宇,他是绝不会拨那个电话。出钱的事冯宇是靠得住的,但如果不谈钱,就全凭冯宇的心情,不论良心,因为冯宇没有那种东西。


    终于,九点过一刻,门被推开。


    张祎宁带着刘元詹风风火火地赶到,轻车熟路地接过食客要添水的杯子走向吧台,“他要杯冰水。”


    杜文新接过,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张祎宁移开目光,淡然道:“老金今晚肯定会做大菜,我来看看能不能捡漏。”


    接好一杯冰水,她很自然地拿过,嘴上嫌弃:“你就稳坐吧台吧,这些跑腿的我能行。”


    “哟呵,人逢节日嘴里也调了蜜。”


    张祎宁揶揄道:“那你怎么天天吃黄连?”


    杜文新笑笑,不回话。


    目光瞥见吧台一角的手机,他再次按下冯宇的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今晚应该不会过来。让冯宇和张祎宁在这里碰面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应该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们的关系从未摆上台面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和形容。


    少一个麻烦就多一分清净。


    但现实即是如此,当你不想被麻烦缠身时你就得主动出击清理麻烦,如果放任不管,麻烦会自己找上门。


    接近十点,店里的客人酒足饭饱,三三两两地离开。


    铃铛不合时宜地响起,二人一鬼的目光都聚焦在门上,而后,门被大力拉开。


    来人的声音带着兴奋:“还没打烊,正好。”


    “你不如过了十二点再来。”


    “灰灰人!”


    两声同时传来,冯宇愣了一下,环顾店内一周后选择忽视掉这两个声音的主人,径直走到不发一言的刘元詹面前,饶有兴致地问:“你就是那谁?那个老一?”


    张祎宁皱着眉上赶两步拦住冯宇蠢蠢欲动的手,“什么老一?他叫刘元詹。”


    他脚步一换就躲过了张祎宁的拦截,肆无忌惮地伸手摸了一把刘元詹的脸,叹道:“嘶,真可惜,你要是恶鬼,我就能杀了你做老二了。”


    “你!你!……”他竟然摸了刘元詹的脸!我……我都没敢摸!“放尊重点,他好歹是你祖宗。”


    刘元詹嫌恶地看向那只脸畔的手,往张祎宁身后避,即使自己没有知觉,他也能感受到那人对自己带有几分嘲弄的不敬。


    冯宇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笑道:“祖宗?明朝的是谁祖宗?”


    张祎宁哑然,他要这么算的话……自己确实反驳不了。


    杜文新背后的伤口又在发痒,他咬着后槽牙忍耐,略微烦躁地敲了敲桌面,“够了,都把桌子收拾干净,不收拾没羊肉吃。”


    老金做的羊肉。


    冯宇和张祎宁齐刷刷闭嘴,仿若刚才的唇枪舌战从未发生,你端碗,我抹桌,配合娴熟得像御用小工。


    老金端着一锅红烧羊蝎子出来,吩咐道:“去把羊排和饺子端出来,蘸料自己调。”


    四人一鬼挤在方桌四边,小小的方桌上竟然放着四种蘸料。


    “花生酱蘸饺子?哪里的吃法?”她看着老金那碟粘稠的花生酱,忍不住问道。


    他点了一筷送进嘴里,露出满意的微笑,“沙县。”


    沙县小吃?


    冯宇立时接话道:“这算什么,他俩都怪,杜文新还蘸酱油呢。”


    张祎宁和杜文新同时回问:“酱油怎么了?”


    “你俩都蘸酱油?不会吧,这桌上就我一个醋党?”


    张祎宁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我蘸酱油和醋。”


    “……”


    “……”


    张祎宁小声问旁边的刘元詹,“你吃饺子蘸什么料?”


    他扫视了一眼桌上的四碗料,笑着看向张祎宁,“我空口吃。”


    “……”


    虽然她压低了声量,无奈餐厅实在安静,杯盘碰撞声根本压不住话音,在场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冯宇抚掌大笑:“真的,刘元詹,我对你绝对没有不敬,要我说,在场的没有谁比我更懂你。”


    刘元詹也含笑礼貌问道:“如何说起?”


    “你应该是拥有记忆最长的人,那位阎王他就比你少五十年的记忆,排行老二,再过来就是我了,虽然比你少了三百多年,但我称老四,就没人敢当老三。”


    张祎宁感觉舌尖一烫,嘴里的羊排掉进瓷碗里,发出哐啷一声,为她的质问配足音效:“什么!你……你们能活几百年?那我呢?我能吗?”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对掌簿的寿命产生过一瞬的疑问,可后来在迭起的变故中,她将这个问题忘在脑后了。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夹起一口肉吃下,没人接话。


    张祎宁虽然扯起唇角笑了笑,但她的声音难掩失落,“是秘密?不能告诉我吗?”


    片刻后,冯宇放下筷子,喝了口啤酒,是他引出的话题,那就由他来说好了,反正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我来说吧,你撬不开他俩的嘴。这里要先搞清楚一个定义,什么叫‘活’?”


    张祎宁张张嘴,欲言又止,她想说有肉身有思想有挂碍就叫活,但细想又觉得冯宇口中的“活”肯定不只如此。


    冯宇没等她的答案,自顾自地说见解:“我们跟你们一样,寿命上来看就是普通人,七老八十而已,更常见的活不到知天命,你知道的,我们有宿敌。但我们的记忆是延续的,上一世、上上世,当这些记忆被保留,‘我’的概念得到强化,你就会觉得自己没死过,一直活着。”


    “哦——”张祎宁认真地听着,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一世你是二十几岁,但实际上的这个‘你’,已经有……六百减三百多,有两百多岁!”


    冯宇满意地点头。


    “冯宇是你这一世的名字,还是?”


    “这一世。”


    张祎宁看向杜文新和老金,问道:“你们呢?也是这一世的名字吗?”


    杜文新将羊排裹满辣椒粉,说道:“代号而已,用这一世的免麻烦。”


    “喂——”杜文新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羊排就被老金抢了过去,老金把他裹了五分钟裹得严丝合缝的辣椒粉全都抖掉,再放进他碗里。


    “不是?你明明看着我裹的辣椒粉,不早制止?”


    老金看向张祎宁,沉声道:“我就叫老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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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理会杜文新的抗议。张祎宁继续问那些没有在杜文新那获得答案的问题:“你刚刚说宿敌,我一直很想问。我知道各有分工,我们当掌簿的勾魂入关,你们抓恶鬼,但是我旁观了两次抓恶鬼的场景,恕我直言,危险系数很高,”她面带不忍地瞥了眼杜文新,他的伤快一个月还没好全,“跟搏命没有区别,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理了?还是说,阎王拿了什么你们非常感兴趣的筹码换?比如,晋升阎王的捷径?”


    冯宇略一挑眉,问道:“你很想当阎王?”


    张祎宁直视他,不作掩饰,将野心写在脸上,“是啊,有问题吗?”


    杜文新插言道:“没问题,祝你好运。但那是你们的登天梯,和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虫无关,你这话说出来阎王也许会迁怒于你。”


    杜文新想通过这句话提醒张祎宁,不要再继续问下去,阎王会听见一切,该听的不该听的,“迁怒”之辞虽是他信口胡诌,但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张祎宁一向神经大条,她没将注意力放在最后半句,而是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自损?至于吗?”


    他轻叹一声,将注意力转回背后的难忍。


    冯宇也附和道:“就是,他们这些人就这样,什么臭虫不臭虫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懂不懂。”


    张祎宁点点头。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那我就多说一些。”冯宇欣然给自己再满上一杯啤酒,和张祎宁的可乐碰杯。


    “你们掌簿有五世的功德,是天大的好人贵人,我们这些人也有五世,手里握着五世的杀孽,铸就这一身世间最恶毒的骨血,以我们的骨血淬成的符纸可以诛杀恶鬼,这大概就是以毒攻毒吧,每诛杀一只恶鬼就是偿还一份杀孽,偿还够了就可以了结一切,换一个灰飞烟灭。哦,当然,就像你们掌簿一样,你们以月为单位算,我们以一世为单位,这一世到死没偿还完,下一世清零,从头开始。”


    那种被人闷头一击的感觉又回来了。张祎宁不自觉地将杯里的可乐一饮而尽,却像短暂失去味觉,舌尖品不出一点甜味。


    五世的功德、五世的杀孽。


    她实在不解:“杀孽?”


    冯宇靠坐在椅背上,酒精在他的血管里游走,激发起每一寸感官,他舒服地喟叹道:“是啊,很重的杀孽,灭门、残害起步,都是你们恨不得扒皮抽筋、五马分尸的恶人、畜生。”


    张祎宁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感到一丝凉意从脖颈升起。


    杜文新和老金都没看她,两人埋头苦吃。


    张祎宁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继续追问,她需要好好消化今晚的信息。她状若无事地在锅里捞肉,却只捞上来两块萝卜,“喂!肉都被你俩吃光了,我就吃了一块!”


    杜文新吸着骨头缝里的肉,嘟嘟哝哝:“还以为你不爱吃。”


    张祎宁眉毛竖起,“我?……你伤口好了吗就吃这么多羊肉,上火!”


    杜文新看向老金,“没说不能吃羊肉吧?”


    老金将手里的骨头啃得非常完美,一点粘在上面的碎肉都没有,发话道:“能吃,但你也差不多够了,最后一块。”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两个餐盘,还有自己手边的一大盘骨头,对上张祎宁恼怒的表情,神色微赧:“锅里还炖了有羊蹄,拿出来吃了吧,本来是明天的菜。”


    张祎宁闻言,飞快起身向厨房走去。


    待人走进厨房,杜文新看了眼刘元詹,又看了眼冯宇,轻声道:“你不该说这么多的。”


    冯宇噙着醉笑,“你也没阻止啊。总会知道的,总要走的。”


    是啊,总要走的。


    他和老金虽然代管“横”,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一旦知道,“横”将从内部被瞬间瓦解。


    掌簿和他们,不是宿敌,却也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