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玄机入狱
作品:《鱼玄机传》 当夜,李府书房,烛火幽微。
石榴被悄无声息地引至此处。她垂着头,不敢看案后那个身影。
“她近日,倒是风头无两。”李亿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听不出情绪。
石榴心头一紧,喏喏应是。
“《西行漫记》……真是本好书。”李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语气陡然转冷,“但那篇《陇西吏》里‘官仓鼠雀肥,村野民如草’……这般犀利笔触,若被有心人解读,不知会否让人误解……是对圣上治国、对朝廷命官心存怨望?”
石榴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郎君!娘子她、她绝无此意啊!”
李亿的目光如冰冷的锥子,刺在她脸上:“她有无此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会如何想。”他略倾身,声音压得更低,“石榴,你是个聪明人。你既选择留在她身边,就该知道,什么才是对她真正的‘好’。”
他目光如钩,语气转为一种带着诱惑的沉缓:“眼下的情形,唯有让她回到栖梧阁,回到我的庇护之下,才是对她、对你自己,最好的归宿。”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石榴:“外头的事,我自会安排。你只需留在她身边,仔细看顾着,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报与我知。这便是你的功劳。”
话音落下,他状似无意的覆上石榴的手背。那触感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动作缓慢而暧昧。
“在我这里,好好做事的人,定不会让她一直吃苦的。”说完,他缓缓松开了手。
石榴脸颊滚烫,心跳如鼓。一种混杂着羞涩、野心与对安稳渴求的情绪汹涌而来。她明白郎君要做什么,也清楚自己默许甚至配合的姿态意味着什么。但那点残存的忠诚在更具诱惑力的未来图景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低下头,声音细弱:
“奴婢……明白了。奴婢会……会好好看顾娘子。”
“这个,你带回去。”李亿递给石榴一卷书稿。
几日后,一个细雨绵绵的深夜,咸宜观云栖院一片寂静。青杏已在外间熟睡,石榴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她走到玄机平日存放诗稿的书架前,从怀中取出一卷薄薄的、边缘已微微磨损的诗稿。
那是李亿交给她的,上面抄录着《陇西吏》中最为尖锐的几句,更有几首模仿玄机笔迹、但措辞更为大胆狂悖、明显影射时政的“新作”。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这几页要命的纸张,混入玄机那一叠尚未整理的旧稿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快速退回自己的床铺,心脏狂跳不止。一股混杂着罪恶感与扭曲期盼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闭上眼,努力说服自己,公子是为了姑娘好。
不过数日,长安市井坊间,关于“女冠鱼玄机”的流言便又多了一重更加险恶,却更“有理有据”的版本:说她恃才傲物,诗文之中常含讥讽时政、影射朝局之意,其心难测……这些流言如同精心编织的罗网,源自暗处,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咸宜观的残砖壁瓦。
天启十年十一月,一份由几位“清流”御史联名上奏的弹劾札子,被悄然送至御前。札子中称“近有女冠,恃才狂狷,托名杨澈,著《西行漫记》,妄议边政,谤讪朝廷。”
请求朝廷整饬风气,严惩此等“淆乱人心”之行。奏折中,更是断章取义,摘出《陇西吏》中几句描绘民生艰辛的诗文,穿凿附会,指其为影射圣上昏聩、朝纲不振。
皇帝读完,虽未必全然采信,但“妇人干政”、“女冠惑众”的帽子扣下来,加之确有其文,足以引起猜忌。一道口谕自宫中传出,着京兆府“查明情实,酌情处置”。
这道谕旨,成了李亿等待已久的东风,也成了压垮玄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日清晨,玄机正在窗前临帖,青杏在一旁整理书案。忽闻前院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静虚观主惊慌的阻拦声。
“你们是何人?怎能擅闯……”
话音未落,云栖院的院门已被“哐当”一声推开。数名身着公服、腰佩横刀的京兆府衙役鱼贯而入,为首一人面色冷硬,手持拘牌,目光如电般扫过室内,最终定格在执笔立于案前的玄机身上。
“你便是鱼玄机?”那人道。
玄机放下笔,神色平静:“贫道忘机,不知各位官差何事?”
“奉京兆府尹之命,”那人将拘牌一亮,“女冠鱼玄机,涉嫌以诗文谤讪朝政,淆乱视听,即刻锁拿至京兆府候审!带走!”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便要动手拿人。
青杏吓得脸色煞白,却仍鼓起勇气挡在玄机身前,“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家娘子是清白的!”
“青杏,退下。”玄机轻轻将她拉到身后,目光沉静地看向那为首的官差,“贫道随你们去便是。”
冰冷的铁链“哗啦”一声,套上了玄机纤细的手腕。
“娘子!”青杏哭喊着欲扑上来,被衙役粗暴地推开。
静虚观主站在一旁,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榴则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玄机被衙役推搡着向外走去,经过院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块亲手所题的“诗词候教”木牌,雨水冲刷过的字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讽刺。
她被径直带往京兆府大牢。
阴暗、潮湿、混杂着霉味与绝望气息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狱卒打开一间狭小囚室的门,将她推了进去。
“咣当”一声,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与声音。
玄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滑坐在地。角落里铺着些许发霉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方狭小的、嵌着铁栏的气窗。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温府书斋的灯火,荆县古寺的壁画,西行路上的风沙,咸宜观内的清谈……最后,定格在李亿那双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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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势在必得光芒的眸子上。
而李亿,在得知玄机已被顺利投入大牢后,于书房中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丝冷冽而笃定的笑意。
“幼薇,”他低声自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这牢狱之苦,便是让你清醒的良药。待你尝尽世间冷暖,方知唯有我李亿,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而石榴似乎也察觉到情况有些失控,怕李亿杀人灭口,悄悄躲了起来。
几乎在玄机被投入大牢的同时,一封字迹潦草、带着明显焦灼的信,由温珏手中发出,八百里加急,送往遥远的婺州。
当这封信辗转送到温庭筠手中时,他正于亡妻墓前静坐。温忠送来急递时,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待他拆开信,随着玄机入狱的字句映入眼帘,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信纸从他指间飘落,如同凋零的枯叶。
“幼薇……入狱……诗文谤讪……”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
是他一次次地推开她。
是他,固于礼教与声名,在她最需要指引和依靠的时候,选择了退缩和“得体”的疏远。
是他,在她离府独居、最是艰难的时刻,远避婺州,未能在她身边给予丝毫支持。
他为了这身虚名,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如今,更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构陷入狱,面临生死未卜的绝境!
然后,一个更加恐怖、更加清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撞入他的脑海——柳芊芊!那个同样刚烈、同样被逼入绝境的女子,在阴暗的牢狱中,用磨尖的竹簪刺穿自己喉咙!那汩汩流淌的鲜血,那迅速黯淡下去的、充满怨恨与绝望的眼神……
“不……不能……幼薇不能!”他猛地站起身,几乎站立不稳。柳芊芊的结局,像一道狰狞的诅咒,让他恐惧得浑身发冷。他的幼薇,那般骄傲,那般清澈,如何能承受这等污秽与折辱?她会不会……会不会也走上那条决绝的不归路?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柳芊芊血溅牢狱的景象不断在他眼前闪现,与玄机清冷决绝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若玄机此番真有不测,他温庭筠,便是那不可饶恕的帮凶!
“忠叔,”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用最快的马!日夜兼程,回长安!”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不能再为了那可笑的名声,眼睁睁看着他在乎的人走向毁灭。
至于以后……他不敢去想。他只知道,若失去了她,这残生,便真只剩一片毫无意义的死寂了。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卷起漫天尘土。温庭筠靠在颠簸的车壁上,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那层笼罩了他因丧妻和自抑而生的灰败气息,似乎在巨大的恐惧与觉悟冲击下,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