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独钓寒江雪(十)

作品:《谁要信一只狐狸的鬼话!

    他直起身离开墙,径直朝着萧泠走了过来,摊开一只手,吐出两个字道。


    “折枝。”


    萧泠身形明显一怔。


    时絮没听明白他说的啥东西,茫然问道,“折……什么?那是什么?”


    慕倾未做过多解释,而是继续对萧泠道,“看殿下这个反应,应该是认识了?”


    “……”


    萧泠躲开他的眼神,垂眸沉默着。


    “我能感受得到,你的身上有来自他的冷气。”慕倾语气缓和道,“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过他了,别说,他还挺有名的呢。”


    萧泠继续沉默着。


    慕倾又道,“你别紧张,我们不是要抓他。我也是妖,没准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呢。”


    时絮:“……?”


    就这么自爆身份了?


    可萧泠听到这话却有了反应,抬眼望向慕倾,眼含希望道,“真的?”


    慕倾从容扬眉,“自然。”


    “那你……我……”


    萧泠低头犹豫着,指尖捏卷着衣角,神情纠结。


    “有什么想说的,殿下直说就好,不用有什么顾虑。若是信不过我的话,”慕倾指了指时絮,“我的恩人姐姐,总是值得殿下信任的吧?”


    时絮虽然没太搞明白状况,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正好我最近没有什么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好……好吧。”萧泠昂起头,一脸认真道,“那你们答应我,不要和我皇兄说哦!一点点都不要说!”


    时絮笑了笑道,“殿下多虑了。我们这等草民,哪儿来的面圣的机会呢。”


    萧泠想了想觉得也是,随即转过身去,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小木盒,拿回来打开给他们看。


    时絮凑上前,看见里面似乎躺着一支簪子。再定睛一看,才发觉那簪子的样式颇为特别,离远看就像一根手指粗的枝条,尾部还用了几朵白梅加以点缀,整体素质淡雅,堪称清流。


    “这个,你们拿着吧。”萧泠把盒子递到时絮手里,“他不认人,但是认识这个。”


    时絮疑惑道,“这是……”


    萧泠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根普通的白梅簪子而已,但他偏偏就认这个。”


    慕倾看着那根簪子,若有所思道,“上面确实隐隐渗着凉气呢。你是从哪儿来的?”


    萧泠摇摇头,“不知道。我的首饰大多都是母妃留给我的,还有一些是皇兄赏的。不过那些都要更值钱些,这个只是偶然在柜子里翻到的,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哦对了,一起找到的还有这张字条。”


    萧泠拆开盒子底部的暗格,取出一张纸条,展开给他们看。只见那上面,不知何人用漂亮的楷书题上了一句小诗——


    “泠风卷霜雪,雪落堪折枝。”


    “‘折枝’……”时絮看着纸条,又对慕倾道,“我记得你刚刚提到过的,应该是他的名字吧。听起来,好像是个妖?”


    “没错。”慕倾点点头,“你还记得之前在邵州那会儿,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独来独往,与世隔绝的千年雪妖么?就是他。”


    “雪……有点印象。”时絮皱眉道,“但现在还是秋天啊,他要在何处容身?”


    “嗯。”萧泠接话道,“所以,他现在不在。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只知道每年春天他都会突然消失,到了冬天初雪时,他又会在城郊雪域重新出现。而且……”


    萧泠神情忽地黯然下去。


    “而且每年冬天,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完全不记得去年的事……也不记得我了。”


    慕倾眉心一凝,“不记得了?”


    “对,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还会刻意躲着我。只有我带着这根枝条去的时候,他才会有点反应,愿意同我搭话。只可惜……”萧泠轻轻一笑,“我等不到今年冬天了。只能麻烦你们替我去看看他,不用做什么其他的,只看看就好,让我知道他还安好,就足够了。”


    “我之前也有想过,在我走了之后找个人替我照看他。但……他毕竟是妖,世人对妖多有偏见,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虽然我知道他很厉害,也并不需要我……但看他那副不染尘埃,不落世俗的样子,我总担心他会被有心之人欺骗,加以利用。”


    “嗯,”慕倾想了想道,“大概明白了。还有一个问题,你对他……”


    时絮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慕倾:“……?”


    时絮把手里的盒子重新盖上,好好地揣进衣服里,接过话茬道,“殿下放心,我们会记得的。还有别的要嘱咐的么?”


    萧泠摇摇头,“目前没有了。”她又叹了口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唉,你看看,之前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还呢,这便又欠下你一个新的人情了。”


    时絮笑笑,“没事,有的是机会,以后慢慢还。”


    萧泠也低低一笑,“……再说吧,我尽量。去这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呢。”


    “当然能,”时絮又道,“我等你。”


    萧泠一怔。


    “不知陛下作何感想,但我相信,他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时絮柔下声音道,“北地苦寒,殿下千万保重。满朝文武,天下万民,都等您回家。”


    萧泠眼底泛泪,用力点了点头,“嗯。”


    时絮躬身行礼,“那我们也就不再过多停留了,殿下,告辞。”


    “好。”萧泠在脸上抹了一把,忙道,“我送送你们吧?”


    “还是别了,”时絮解释道,“世人眼中,我等乃是蛊魂弄鬼之人,殿下本就不适合过多接近。待我二人寻个方法,翻出宫墙便是。”


    萧泠破涕为笑,“怎么翻的?下次也教教我。”


    “一定。”


    道别的话说罢,时絮便拉着慕倾离开,找了个无人之地贴上两张传位符,回到了云中客栈。


    二人刚回到房间,慕倾便往床榻上一摊,噘着嘴咕哝道,“好累好累……恩人姐姐,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


    时絮白他一眼,“人家没主动说的事,就是不想说,那就不要再细问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谁,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慕倾看着天花板,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哪里不对么?若是喜欢的话当然要让大家知道,这样对方也能安心呀。”


    “……”


    观念不同,没法交流。


    时絮不再管他,低头专心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慕倾继续咕哝着,“不过,我虽然没见过折枝,但他可是素以冷淡疏离著称的。萧泠堂堂一国公主,放着无数好男儿不要,怎么偏偏去喜欢他呢?”


    时絮怼他道,“你管人家呢。”


    “唉,也是。”慕倾轻叹一声,“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需要理由呢。”


    “……”


    慕倾听时絮又好久没动静,一个轱辘坐起来,看她正把行李都重新收拾回箱子里,忙问道,“我们要搬走了么?”


    “嗯。”时絮一边应着,一边叠着手里的衣服,“按照殿下所说,杨崇他们已经被关进大牢,这里肯定不日也要关门查封了。而且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什么留在这的必要了。”


    她忽地想起什么,把衣服撂下,扭头看向慕倾。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她盯着他那双无辜的的大眼睛,“你都对我的脑袋搞了什么些什么?就算要糊弄我,也麻烦你有点诚意,搞个合理点的记忆好么?”


    慕倾一听不干了,从床上跳下来来到她面前,“我冤枉啊恩人姐姐!”


    “得了吧。”时絮冷哼一声,“杨崇会在皇宫里绑架公主?也亏你想的出来。”


    “额……绑架?”


    原来给她的是这样离谱的记忆么?!


    慕倾扯了扯嘴角,小声嘟囔道,“在这还要给我挖个坑……该死的,还真是狡猾啊。”


    时絮没听清,“你说什么?”


    “啊,没事。”慕倾尴尬笑笑,“好吧,我承认,你的记忆确实有过改动,但真不是我干的。”他摊开双手,一脸真诚道,“再说了,你想想,我这样一只老谋深算狡猾阴险的狐狸,要是真想干点什么坏事,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就看破呢?”


    “……”


    时絮思索了片刻,“有道理。你没那么蠢。”


    慕倾苦笑道,“是吧?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你用这招的。”


    “……行吧,信你就是了。”时絮耸了耸肩,“但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干的?真相原本又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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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慕倾摇摇头,“那人做事分外狡猾呀。你的,我的,萧泠的,还有杨崇那群人的,甚至是附近的锅碗瓢盆的记忆都被他改了个彻彻底底,我想看都没法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意识到不对劲呢。”


    时絮听他这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没忍住笑了出声。


    “既然这样,那杨崇在大牢里岂不是还懵着?还得感叹着,苍天,我是不是被谁夺舍了,怎么会干出来这么蠢的事?”


    慕倾想象了一下杨崇在大牢里捶胸顿足,哭天抢地,怀疑人生怀疑世界的景象,也不由得笑道,“别说,有可能哦。”


    “算了,爱发生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吧。”时絮重新拎起衣服,继续叠起来,“反正这个结局,我还挺愿意看到的。”


    慕倾又道,“但要是这么搞的话,这罪名可是不小。杨崇他们,恐怕会被夷三族之类的吧?”


    “……”


    时絮手上动作一顿。但很快,她便又继续忙活起来,若无其事道,“那些人本来就该死。家人也都基本上死绝了,没事。”


    慕倾又问,“那许芜呢?”


    时絮继续面无表情道,“也该死。”


    “好吧。”慕倾无奈道,“那咱们下一步去哪儿?是回山上,还是暂时先留在永宁城?”


    “……”


    时絮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扣上盖子。随后,她把手搭在盖子上,眼睫半垂着,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须臾,她轻声道。


    “来都来了,反正顺路,先跟我去见两个人吧。”


    慕倾笑着应道,“好呀。”


    ——————


    慕倾看着眼前的两座墓碑陷入了沉思。


    那两座墓碑在永宁城外几里,一处不起眼的空宅后院。墓碑的设置极其简陋,坟头草都涨了三尺高。材质看起来也很一般,没有刻字署名,也没有雕出规则的形状,甚至完全可以说,就是在荒郊野岭随便竖起来的,两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石头。


    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生怕说错话,只能默默看着时絮把坟头草都薅光,又拿起扫帚,扫了扫墓碑附近的灰和落叶。


    “恩人姐姐,这是……”


    “镇妖司最初的两位创立者。”时絮依旧面无波澜地扫着地,眼睛都没抬一下,“死了有八九年了吧,不知道,记不清了。”


    “啊?”慕倾眨巴着眼睛,哭笑不得,“那你来看他们干什么?怎么,费这么大劲来这儿,不会是为了交代一下镇妖司精英全军覆没的结局吧?”


    “……”


    时絮没回答,把扫帚靠在一旁的墙角,拍了拍手上身上的灰,径直走到墓碑前面。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慕倾:“?”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里腾升而起。那个可怕的猜测还没问出口,他便听到时絮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们是我的爹娘。”


    ……


    慕倾傻眼了。


    一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他顿时脑袋嗡地一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还想说点别的找补一下,却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后,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干脆也扑通一声,挨着时絮在旁边跪下了。


    时絮:“?”


    她扭头看他,眼神里满是看智障一般的疑惑不解,好似在说——


    “你没事吧?”


    慕倾感受着她的目光,吞了吞口水,视线心虚地飘到一旁。


    我不知道啊!膝盖莫名其妙地就软下来了啊!


    “……算了,随便你的吧。”


    时絮不再管他,抬起手,将爬上墓碑的苔藓用指节轻轻揩去。


    慕倾以为她接下来会和那些扫墓的寻常人类一样,和逝者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所以一直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盯着地上那群忙着搬石子的小蚂蚁,双手服服帖帖地搭在大腿上,一声都没敢吭。


    可好一会儿过去了,身旁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慕倾心里纳闷,便偷偷抬起眼皮,朝她看去。


    只见时絮正直直地盯着墓碑,神情照旧淡淡的,眉眼平静无澜。


    就像……这两个人对她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