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瑶左等右等，没等来王公公的回话，却等来了王君本人。


    赵子煜来到景仪殿时，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心中想着当王后的日子实在是无聊，每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都去不得，直到赵子煜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他道。


    岑瑶眨巴两下眼睛，当即反应过来，她急忙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拢了拢自己微开的衣襟。


    “陛下？您怎么来了？”


    殿内的宫人此刻都不知去到哪里了，赵子煜随意地坐到了床边，回道：“不是阿瑶派人去问我的吗？说是想要提前知晓前去檀香山的路线？”


    岑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是想问王公公，不是想问王君，但赵子煜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啊哈哈，正是如此。”


    赵子煜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望向桌子上摆着的简易地形图。


    “我记得，阿瑶过去应当随家人去过几次檀香山吧？”


    岑瑶自然不清楚去没去过，于是她底气不足地应道：“嗯...”


    “怎么样？山中景色如何？”男人此刻扭过头，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直觉告诉岑瑶这个问题里有坑，但她实在不知道这山景有何干系，于是只得干笑了两声，勉强应付道：“...还不错。”


    好在赵子煜很快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本王目前的打算是走悠山的官道，这样路途较近，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


    岑瑶这会微微正色，坐直开口道：“陛下，臣妾有一个提议。”


    “哦？”


    “臣妾希望陛下可以下令让负责拉着行李的车队和多数随从走另一条小路，这几日连日大雨，臣妾担心山路泥土湿滑，容易出现行路塌陷的情况。”


    赵子煜若有所思道：“好啊，就依阿瑶的想法来办。”


    岑瑶点了点头，下意识继续劝道：“陛下不必担心，这样...”话又说了一半，她才反应过来。


    嗯？他刚才这是...直接同意了？


    好似看出了她心底的惊讶，赵子煜微微一笑，道：“阿瑶乃是我的王后，我自然要听从你的想法了。”


    ...岑瑶闻言心中一阵腹诽。


    史书记载厉王的后宫之中仅有王后瑶姬一人，过去她还以为厉王对瑶姬多少是有情意在的，但亲身作为瑶姬生活之后，她却无法确定了。


    她是亲眼见识过恩爱夫妻是如何相处的，父亲早年为皇帝戍守边疆，无论军中事务再怎么繁忙，也会竭尽所能地陪伴、爱护母亲和他们兄妹几个，而且父亲望向母亲的眼神永远是那么的柔和又充满温情。


    岑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眼神，但她知道，那是真正爱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


    而眼下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岑瑶回想起她大病初愈的那一日，男人站在她的床前俯视着她，那是冰冷的、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不含一丝爱意，仿佛是在看着一只蝼蚁。


    赵子煜这会起身走到了架子旁，他随意翻看起上面摆着的经文和手抄，余光却意外瞥见了架子下面摆着的一个箭筒。


    等岑瑶记起这件事时，已经晚了，只见赵子煜弯下腰，将箭筒从下方取了出来，他似乎有些诧异，刚回过头，就见岑瑶光着一只脚站在地上，面上带着些许慌乱。


    “...陛下，这个，是用来玩投壶的！”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随后面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您可要和臣妾一起玩投壶？”


    赵子煜挑了挑眉，回道：“自然可以。”


    ...


    此刻，岑瑶颇有些汗颜地站在院内，只见宫人将壶放置在了离她几步远的位置上，身侧的赵子煜这会开口道：“既是阿瑶有兴致，那便你先来吧。”


    岑瑶闻言长呼了口气，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先前王公公来的时候，青兰已经将长弓收了起来，但是她们都忘了箭筒还放在架子下面，于是岑瑶只得随便胡扯了个理由。


    好在过去她玩投壶可是从无败绩，今日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会，岑瑶随意取了一支箭出来，对着赵子煜拱手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一刻，就见她熟稔地抬手举起箭，瞄准了几步外的壶口一掷。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那支箭稳稳地落入了壶中。


    站在边上的宫人见此向她道喜，岑瑶心中一乐，这可是开了个好头，她脸上不自觉地溢出了笑容，随后从箭筒中拿出来一支箭，递给了身侧的赵子煜。


    “陛下，该您了。”她道。


    赵子煜垂眸望了她好一会，才接过那支箭，他抬手瞄准了壶的方向，轻轻一掷——


    只见箭从壶口边擦过，掉在了地上。


    院内的宫人顿时噤若寒蝉，岑瑶见此倒不觉得有什么，若是不常玩投壶的人，几次不中都是很正常的，于是她对着身侧的男人安慰道：“陛下，无妨，这次已经很是接近了。”


    接下来又轮到她了，岑瑶轻车熟路地取出一支箭，对着壶口比了两下，随后一扔，果真又中了，左右的宫人见此纷纷称赞叫好，岑瑶则拿起箭筒，举到了赵子煜面前。


    “陛下，挑一支吧。”


    赵子煜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他随意拿出一支箭，学着她先前投掷的样子，一扔——这次箭落下的位置离壶口偏移了几分，又掉到了地上。


    院内再度沉寂下来，岑瑶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然后从箭筒中取了支箭放到赵子煜手里。


    “陛下，您再试一次。”她道。


    赵子煜微微敛眉，他扭过头，却见岑瑶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不知怎的，他还是接过了箭，然后抬起手，就在他即将掷出的那一刻，女人突然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陛下，这是有技巧的，很好学，你看。”


    只见岑瑶轻轻将他的手臂压下去几分，随后贴近了他的肩膀，将箭头对准壶口的方向，她的手紧贴着他的手背，下一刻，箭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砰。


    投中了。


    先前周围的死寂一扫而空，宫人们贺喜的声音四起，赵子煜却觉得很吵，他低下头，望见了女人站在他身前笑靥如花的模样。


    “陛下！您瞧！我说的对吧。”岑瑶眼中带着点小得意，或许还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真切笑意，赵子煜看了她许久，才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过了许久，他道：“不愧是阿瑶。”


    *


    自那日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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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煜没再来过景仪殿，如此，岑瑶倒是乐得自在，她整日都在院内练习射箭，还吩咐宫人给她准备了一根木棍和一碗水，用来苦练基本功。


    一开始，青兰还想着让自家娘娘选些带去檀香山的物件，但每天两眼一睁，看见的就是岑瑶头顶一碗水，手持木棍努力保持平衡的样子，她现在也习惯了娘娘这等“荒唐”的行径，只会在收拾包袱之余跑到院子里问一句。


    “娘娘，要不要歇息一会，喝点水？”


    每当此时，岑瑶都会放下手中的木棍，随后小心翼翼地拿下头顶上的那碗水，一饮而尽。


    于是青兰就再也没话说了。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出发的那一日，陛下派来的侍从将院内收拾好的行李都搬了出去，岑瑶站在院内，面前是一脸委屈的青兰。


    “娘娘，奴婢在您身边侍奉了这么久，您怎么能不让我陪同您一起去呢？”


    岑瑶颇有些心虚地挪开目光，她抬手拍了拍青兰的肩膀，凑近道：“青兰，之所以不让你去，是因为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如果交给别人来做，我实在是不放心。”


    “娘娘，您说的是...”


    岑瑶眨眨眼，故作严肃道：“先前那封密信被人偷走之后，本宫一直都放心不下，你也知道那封信的重要性，在本宫离宫的这段时日里，倘若你不帮我看着偷信之人，那只怕会出大问题啊！”


    青兰闻言面色十分犹豫，岑瑶知道这是还差一把火，于是她又煞有其事道：“在这个宫里，你可是本宫最信任的人，那人虽说也是‘父亲’派来的，但本宫怕她是另有图谋...”


    此话一出，青兰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只见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娘娘，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还请娘娘此行务必照顾好自己。”


    岑瑶见此握住了青兰的手，狠狠点了点头，侯在院外的内侍此刻上前躬身道：“娘娘，时候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闻言，她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青兰，跟着内侍一路往出宫的方向去，没过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跟了上来。


    “娘娘，您吩咐的东西我都带上了。”只听身后那人压低声音道。


    岑瑶回过头略略颔首，眼下不方便说话，于是她又扭过头继续跟着内侍往前走，没过一会，宫门就出现在她们眼前。


    岑瑶深吸了口气，走到马车旁时，她往队伍前面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王君的车辇正停在那里。


    “走吧。”


    她收回目光，在身后那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没过一会，车轮就缓缓转动起来，岑瑶抬手推开车窗，只见王宫正离她越来越远。


    “娘娘，您看一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岑瑶收回手，看向面前摆着的包袱，只见里面零零散散放着各种金银首饰，还有一些银两。


    “小桃，做得不错。”岑瑶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在她身前的正是两日前向她禀报偷信之人的那个婢女。


    “对了，没有人看见你吧？”


    小桃摇了摇头，回道：“放心吧，娘娘，我今晨很早就离开景仪殿了。”


    岑瑶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没错，如此好的一个逃跑机会，她又怎么会浪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