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匪夷所思。


    竟有人能如此的……


    他的脸色哽住，神色复杂。


    身为修士，不应当日日勤加修炼，努力提升修为，对抗敌人吗？


    怎么这沧澜宗的女修这般不一样？


    说睡就睡过去了。


    快得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虽然他本也没打算说些什么，可这也……


    洛祈瞟了她好几眼。


    若是沧澜宗修士都如她这般，倒是省心了，魔界何惧正道之首。


    洛祈瞟到了罗玉春白嫩的脖颈，在平静呼吸中微微起伏着，一点也不防备身侧的人。


    若是有人意欲不利，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她真就这般放心？


    魔尊神色微妙。


    先前感知过，这女修修为不算高，根本不能敌他一指，若要杀，须臾足以。


    洛祈目光落到了他白皙的掌心，没有细纹，也没有干活的痕迹，一抬手，人道毁灭过些许人。


    他若……


    可他要杀她吗？


    洛祈落到罗玉春面上的眼神更久一点。


    夺舍叶钦常，败坏他的名声，使他被正道背弃，正道少一员大将，届时再斩杀叶钦常，正道必定元气大伤。


    这是他启用上古魔阵的初心。


    只是，中途岔子出得有点大，他被困在了这里。


    若是杀了她，他便夺去这具肉身，也能败坏叶钦常名声。


    但，即便不杀她，他也能成事。


    杀与不杀，无关紧要了。


    再者，这女修也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危害。


    动动手指的事，不必太费心。


    洛祈想通了，放下了手。


    ……其实，他更好奇，她还能睡多久，总不能真睡到地老天荒？


    不能吧。


    有修士能这样？


    她修炼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更好的睡？


    魔尊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可笑。


    ……这女修身上充满了谜团，等他了解了再杀不迟。


    再等等。


    *


    洛祈等了整整三个月。


    他看着罗玉春在大树下睡得维持一个姿势，连身也不翻，呼吸平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真就是纯睡，半点梦中修炼不沾。


    “……”


    有一瞬间心情很微妙。


    她凭什么能睡得安安稳稳？


    周身识海景象都没变过，这桃花落了三个月，还开得好好的。


    好假。


    在这里，宁静过了头。


    若是一辈子都这样……


    洛祈面色有点难看了。


    一辈子呆在这，不如杀了他。


    不能成事，有何用？


    他此行是为叶钦常。


    他定是要败坏叶钦常名声。


    要是强行夺取修士识海控制，会造成损害，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这女修本来就不强，再来一遭损害，他夺取了就掩饰不住身份了。


    不行。


    还是得等她醒来。


    眼下人还未醒，也不知何时才醒，不妨先休憩片刻。


    洛祈靠在大树干上，闭了眼。


    识海里，风一起，撩起了他的发，落在了罗玉春散落的发上。


    识海里，安然静谧。


    *


    罗玉春蠕动了一下。


    侧过眼，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


    墨色长发迤地，面容像精美画卷，眉、眼、鼻到浅色的唇，很有一种美感。


    ……原来熟睡的画卷，是这样的。


    罗玉春恍然大悟。


    美人睡着了也是美人画卷。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改为刚好合适的高度，趴着，捧着脸，看美人。


    直到这幅画卷，睁开了眼，眸光清晰，没有刚醒的迷糊，问她：“你在干什么？”


    他的唇很好看，唇形厚薄合适，颜色也合适，深一分，淡一分都不对。


    罗玉春想象了一下不同颜色的唇，发现都不好，还是现在的最好。


    宗门里的人都说，叶钦常师兄，霜雪美人，什么样的姿态都很好看。


    可惜，她只远远看过一个背影。


    一身雪白，来去匆匆，若翩飞的蝶，腰间的穗像是划破天际的弧光。


    匆匆一眼，根本看不到叶师兄的脸。


    平日里，叶师兄很忙的样子，她听来药田的师姐师妹们说，叶钦常师兄去了哪里哪里，不是秘境就是除魔，总之人生里除了这两样，没了别的。


    也没爱好。


    一刻都没停歇过。


    罗玉春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师姐师妹都当做平常，还很艳羡，惋惜不能跟上叶师兄的脚步，他提升得太快了，她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师姐师妹感慨完，问她怎么看。


    她……她无话可说，憋了一下，只有一句：俺、俺也一样。


    师姐师妹瞅了她一眼，哈哈直笑，说师妹/师姐年纪还小，不懂。


    罗玉春：“……”


    可恶，不要这样就笑她啊！


    你们、你们有梦想很了不起，她没有梦想也很厉害的，不是谁都能十年如一日坚持自己的。


    入宗十年，年年都在识海睡的人士如是表示。


    *


    眼前的女修顾自发起了呆，一看神思不属。


    琥珀圆眼像一汪湖水，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就像一面镜子，映出照镜人的善恶心思，洛祈在里面看到他恶鬼的面容。


    ……也不算不符。


    他对魔将和正道，不正是恶鬼吗？


    洛祈只需要他们怕。


    怕就够了。


    恐惧永远是最能震慑的方式。


    不管对着他藏着什么心思，都得向他低下头颅，任凭差遣。


    洛祈轻嗤。


    无能之人，才怕底下人有心思。


    他心情很好，问了第二遍：“你在想什么？”


    指骨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还没回神？”


    人被晃回了神。


    罗玉春在洛祈上聚焦了注意，对着他如画的眉眼，诚实道：“在想叶师兄。”


    这话引起了洛祈注意。


    他敛下了墨色，问：“叶师兄？你们宗姓叶的修士，应当不多。”


    “那还是挺多的，”罗玉春道，“宗门里多孤儿，不少人不记得自己姓氏了，就跟着叶师兄姓了。”


    “少部分人，一见这种情形，想着改姓的可能性，结果就是，被自家祖宗在梦里追着打。”


    “喊个龟孙儿，送你来修仙，是为了让你抛弃祖宗的吗？”


    噗！


    罗玉春讲着讲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琥珀色眼眸可好看了，亮晶晶，像破碎的星光。


    “越修越回去了，今儿我就替你爹行道，把你灭了！”


    她学得惟妙惟肖。


    “那位师兄从梦里惊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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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裳都没来得及穿好，被追得嗷嗷跑，还说祖宗我错啦！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改就是了！”


    “据说，宗门大半人都瞧见了，那位师兄的心上人也瞧见了，还是他逃跑慌不择路，从师姐面前路过了，师兄回过头，发现此事，已经晚了，面色更惨淡了。”


    罗玉春鼓着脸，忍着笑。


    “后来师兄很是意志消沉，在除魔战场上狠狠发力，英勇身姿挽回了些许颜面。”


    “就是，没有挽回师姐的心，师姐说，那一日印象太深，她一见他，很难忘记。”


    “师兄又痛哭流涕，在除魔战场上，英勇杀魔，砍魔跟砍菜似的。”


    洛祈：“……”


    怎的，沧澜宗弟子一意志消沉，痛哭流涕，就爱在对魔战场上狠狠发力？


    罗玉春笑得很开心。


    魔尊就很不开心了。


    废物，被一沧澜宗弟子追着砍死。


    他问：“后来？”


    他神色不明。


    仿佛很好奇，又不是很好奇。


    墨色眼眸，搭配着他精美的容颜，无端透着股别样的气息。


    罗玉春说：“哦，没啦，反正那位师兄此生志向都在除魔卫道上了。”


    她一合手掌，故事结束。


    又好奇问：“方才你问我叶师兄怎么？”


    他轻嗤一声：“不怎么，你叶师兄在除魔战场上更用力罢了，不知为的哪个心上人。”


    “可不能乱说，”罗玉春认真澄清，“叶师兄没有心上人，这话容易叫人误会。”


    “他此生唯一的心上人只可能是他的剑，旁的都不能动他心神，为了蕴养剑，叶师兄也很不容易。”


    据说秘境哪里危险去哪，出来都一身狼狈，剑修的“心上人”可真不容易养。


    罗玉春叹气：“好在我没有‘心上人’要养的，剑修养‘心上人’太难了。”


    洛祈瞟了她一眼，又从喉间哼笑，不知是否在笑她。


    就你？


    你这惫懒的性子，还养“心上人”？


    “心上人”怕不是要被养死，还得自食其力。


    做你的“心上人”，得上辈子犯了天条。


    “你怎知‘心上人’会选你？”


    为了吃不完的苦吗？


    罗玉春：！


    她瞪他：“你、你也不用说这样的大实话！”


    洛祈失笑。


    还以为她要反驳一两句。


    岂料干脆承认了。


    也是，挺像她的性子。


    罗玉春强硬：“就算你好看又说大实话，也不能这样！”


    洛祈瞟她，慢悠悠‘哦’了一声。


    显然，他不屑于反驳她了。


    罗玉春：“……”可恶，你们好看的人，总是仗着自己好看就这样。


    她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她要狠狠看死他，让他感受到残酷，眼神也是有威慑力的！


    他：“……”


    接收到她表达的意思后，洛祈神色微妙起来了。


    眼神固然有威力，但没有杀伤力的眼神，不在此列。


    他没忍住给了一个眼神。


    不知她能否体会到。


    应当……不能。


    看这还在“狠狠”瞪他就知道了，她半分没有领会到。


    他也不意会他的眼神有没有杀伤力了，只看罗玉春瞪着瞪着，突然瞪不起来了，变成看他一眼又一眼了。


    可恶，他是有点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