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从陈子诚口中说出，赵敏的身体僵住。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惨白。这份密令是她父亲汝阳王的最高机密，除了王府最核心的几个人，不可能有外人知道。那上面记录了王府平定中原武林的完整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是用最强的力量镇压最硬的骨头，也就是明教。第二步，是对六大派进行招安，给予高官厚禄，利用他们去对付江湖上其他不听话的门派。等到整个江湖势力被分化，力量被削弱，最后一步，就是找一个借口，将这些被招安的门派高手全部杀死，彻底解决后患。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在为大元招揽人才，是在用一种更温和的手段，实现父亲的计划。


    她从未想过，“先明后武”这四个字背后，藏着这样的杀机。


    陈子诚怎么可能知道！


    他竟然亲眼看到了那份密令！


    赵敏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看着陈子诚，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


    “郡主以为，我们这些人投降了，就能活命？”


    陈子诚向前走了一步。


    “在汝阳王的计划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另一批用完就要扔掉的工具。你刚才被成昆抛弃，我们将来被你父亲抛弃，其实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


    这句话，和刚才那个黑衣杀手的话，和成昆的诅咒，一起在赵敏的脑中响起。


    成昆说，没用的棋子，就该被清理掉！


    她是大元郡主，是黄金家族的后代，可在成昆的眼里，她是可以随时被清理的棋子。


    她一直想要招揽的六大派高手，在她父亲的眼里，同样是一批用完就要杀死的棋子。


    她和他，他们，原来真的没有区别。


    她一直相信的，为之努力的，甚至不惜和整个中原武林作对的信念，在这一刻，被陈子诚的话彻底击碎。她属于黄金家族的骄傲，她掌控一切的自信，全部消失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赵敏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再到痛苦，最后，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失去了所有光彩。


    “你们都退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那几个护卫身体一震，下意识地向后退开。


    整个阁楼的走廊上，只剩下她和陈子诚两个人，在火光中站着。


    六大派的人都看着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敏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伸出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用白色羊皮制作的地图，质地很特殊。她把地图展开，递到陈子诚面前。


    陈子诚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地图上画着一片巨大的海域。上面没有地名，却用小字标注了经纬度、洋流方向，甚至还有不同季节的星辰位置。


    在海域的东北角，一个红色的圆点特别显眼。


    红点的旁边，用蒙文写着三个字。


    冰火岛。


    陈子诚的瞳孔收缩。


    这正是他和张无忌一直在找，却没有任何线索的地方。金毛狮王谢逊就隐居在那里。


    屠龙刀的下落！


    “这是我能拿到的，关于屠龙刀最机密的情报。”


    赵敏开口，声音有些发抖，那是一种信念破碎后的空虚。


    “我不知道你，还有你那个师侄，为什么要找它。”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陈子诚。


    “但这算是我还你的人情。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


    她没有再看陈子诚，也没有再看那些憎恨她的六大派高手。她转过身，华贵的衣服在火光中有些凌乱，后背却挺得很直。


    她带着那份已经破碎的骄傲，一步一步，走向阁楼外燃烧的夜色。


    “郡主！”


    一名护卫统领追了上去，想说些什么。


    赵敏没有停下，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


    “回王府。”


    她要回去。


    她要当面问问她的父亲，那个她一直尊敬的男人。


    她赵敏，还有这天下的英雄，在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赵敏带着剩下的护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火场的另一边。阁楼上的六大派众人，互相看着对方。


    何太冲张开嘴，想骂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灭绝师太握紧了倚天剑，她看着陈子诚手里的羊皮地图，眼神很复杂，最后，她只是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


    他们不明白刚才那几句话代表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事情好像发生了谁也想不到的变化。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范遥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脸上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十分凝重和焦急。


    万安寺外的元兵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封锁整片区域。


    “陈八侠，不好了！”


    范遥快步走到陈子诚身前，急促地说。


    “我们刚才带着大家突围，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峨眉派的周芷若姑娘，不见了！”


    范遥的话，让阁楼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周芷若不见了。


    周围只剩下远处大火燃烧木头发出的爆裂声。


    灭绝师太的脸失去血色。她身体晃动，下一刻人已经到了范遥面前，手指抓住了范遥的衣领。


    “你说什么？芷若呢！”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里面是前所未见的慌乱。


    “师太。”宋远桥在一旁出声，想让她冷静。


    范遥没有反抗，任由灭绝师太抓着。“师太，刚才火场太乱，爆炸一个接一个，到处都是浓烟，我们的人被冲散了。我们冲出来后清点人数，才发现……我们找了这附近的废墟，没有周姑娘的影子。”


    灭绝师太的身体开始发抖，抓住范遥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全部发白。


    众人心里一片混乱。


    一直靠墙调理伤势的陈子诚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说话，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地图展开，武学洞察的能力被他催动。


    他的视线扫过这片被大火烧过的废墟。


    很快，他的目光停在了众人之前逃离的那座宝塔废墟的一角。


    那里，一块淡青色的布料挂在一截烧黑的木头上，上面有一块暗红色的血迹。


    陈子诚身影移动，出现在那片废墟旁边，伸手拿起了那块布料。布料的材质，是峨眉派弟子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