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哑火了。


    他们看着陈子奇，像看一个怪物。


    原来，查案子，还能这么查。


    原来，脑子，比拳头还好用。


    宋青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誓言，蠢得可笑。


    小丑竟是我自己。


    张无忌却听得两眼放光，他紧紧跟在陈子诚身边，第一次发现，解决问题，不只有打打杀杀这一种办法。


    这位八师叔运筹帷幄的样子，比他一招击败灭绝师太时，更让人着迷。


    “我明白了！”张无忌的眼睛亮了，“我们只要在盐队必经的路上埋伏好，就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陈子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不错。”


    他把地图铺在地上，手指在图上一个叫“一线天”的狭窄山谷处，重重一点。


    “这儿，是他们动手的最好地方，也是……我给他们选的坟地。”


    他抬起头，扫过宋青书等人。


    “现在，都听我安排。”


    “我们不但要杀光他们，还要抓个活口，一个能咬出背后主谋的活口！”


    “宋青书，你带两个人，去‘一线天’东边高地，准备石头。”


    “你们两个，去西边林子，布置陷阱。”


    “张无忌，你内力还浅，跟在我身边。”


    陈子诚的命令，清晰，干脆。


    宋青书等人心里再别扭，也只能抱拳领命。


    “是，八师叔！”


    一行人，迅速行动起来。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子诚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


    “八师叔，我们……就这么等着？”张无忌还是有些不确定。


    陈子诚收起地图，拍了拍手上的灰。


    “不。”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我们去钓鱼。”


    不远处，宋青书靠着块大石头，怀里抱着剑，一声不吭。


    他把剑鞘擦了一遍又一遍，力道大得像是要擦掉一层皮。


    这趟下山，事事都拧着来。


    他想的是提剑杀个七进七出，把栽赃的匪类剁成肉酱，好叫江湖人看看他宋青书的威风。


    现在倒好，听一个比自个儿还小的小师叔调遣，在这儿喂蚊子。


    江湖是打出来的，不是算出来的！


    “沙……沙沙……”


    隘口两头的黑暗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宋青书抱着剑的手一紧，整个人绷了起来。


    “嘿嘿……大哥，瞧，真有不开眼的肥羊自己送上门了！”


    “看那俩小白脸穿的，八成是南边来的丝绸贩子！这趟干完，咱们又能快活好几个月！”


    污言秽语混着笑声，从黑暗里滚了出来。


    二十多个人影绰绰，手里头的兵器在火光下晃着寒光。


    两头一堵，路全封死了。


    为首的汉子扛着一把鬼头刀，刀刃上暗红一片，也不晓得是锈还是血。


    巨鲸帮帮主，丁大海。


    他那对眼珠子在几辆大车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定在陈子诚和张无忌身上，咧开嘴，一口黄牙。


    “两个小白脸，还有你们这帮护院的！想活命的，把东西全留下，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兴许就给你们留个全尸！”


    “呸！”


    宋青书炸了。


    他整个人弹了起来，长剑出鞘，直指丁大海。


    “杀人栽赃的杂碎，也敢在这儿放屁！今天，我宋青书就拿你们的狗头，去祭那些屈死的乡亲！”


    “武当？”


    丁大海先是一愣，随即那张横肉脸笑得抽搐起来。


    “哈哈哈哈！闹了半天是武当山下来的小道士！正好，上回杀那帮泥腿子不过瘾，今天就拿你们几个开开荤！”


    “小弟们，给我上！男的宰了，那两个小白脸长得不错，抓活的！带回去让弟兄们乐呵乐呵！”


    “杀！”


    二十多个贼人怪叫着扑了上来。


    “结阵！”


    宋青书怒喝，与另外四名弟子迅速摆开剑阵，迎了上去。


    “锵！锵！锵！”


    金铁交鸣声刺得人耳膜疼。


    武当的剑法招式精妙，可这帮亡命徒打架不讲章法，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野路子。


    一个武当弟子一剑刺出，对方不闪不避，反而狞笑着一刀劈向他面门。


    他哪见过这种阵仗，骇得急忙收剑格挡，阵脚一乱，险些被旁人砍了胳膊。


    宋青书剑法高明，连着逼退两人，刚要追击，一个矮子竟抓起一把沙土朝他脸上扬来。


    “卑鄙！”


    他侧头躲闪，腰间衣衫却被划开一道大口子，一阵发凉。


    在山上练了十几年，碰上这种街头混混的打法，一身本事使不出七成，个个憋屈。


    陈子诚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另一边，丁大海压根没理会宋青书那几个，他从头到尾都盯着张无忌。


    在他看来，这小子是头儿。


    “小白脸，给老子滚过来吧！”


    丁大海狞笑着，壮硕的身躯硬生生从剑阵缝隙里挤了过去，鬼头大刀高高举起，奔着张无忌的脑袋就劈了下来！


    “无忌！”


    宋青书等人惊呼，却被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张无忌脸都白了，却没后退，反而被逼出一股狠劲，提着烧火棍就想硬抗。


    太慢了。


    眼看刀锋就要落下。


    一直盘腿坐着的陈子诚，动了。


    他没起身，没拔剑，甚至没抬手。


    只是并起食指和中指，对着那落下的刀锋，隔空轻轻一点。


    动作轻飘飘的，没有半分烟火气。


    丁大海只觉得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道，点在了他的刀背上。


    不是撞，是引。


    “嗡——！”


    他那用尽全力的一刀，像是砍进了虚空，刀锋不受控制地一偏。


    全身的力道顺着这股偏势，疯狂外泄。


    “噗！”


    鬼头大刀拐了个不可思议的弯，重重砍进了他自己的左肩。


    血雾喷涌。


    “啊——！”


    丁大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被自己的力道带得倒飞出去，那条胳膊软塌塌地耷拉着，几乎断了。


    一下。


    就那么一下。


    山谷里，瞬间死寂。


    打斗声，叫骂声，喘息声，全没了。


    那些贼人全都僵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丁大海，又扭头去看那个姿势都没变的青衣年轻人。


    宋青书他们也停了手，个个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啷。”


    一个贼人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他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冲着陈子诚的方向，把脑袋往地上磕得砰砰响。


    “神仙饶命！大侠饶命啊！”


    “噗通！”


    “噗通！”


    眨眼间，所有还站着的贼人，兵器扔了一地，争先恐后地跪了下来，哭喊声和磕头声乱成一团。


    张无忌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身边云淡风轻的陈子诚，喃喃自语。


    “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