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者的身份

作品:《非自然死亡

    “肚子里也有,却在舞跳到一半才暴毙,那死者应该是事先含在嘴里,后面吞服的。”


    宋猛把录屏看了一遍,画面里,死者流出第一注血时,表演还在继续。


    这之后过去半分钟,就听到了肚皮爆炸的声音。


    “含在嘴里的是血包,这出戏里有一个吐|血的环节。”


    缓过来的李万水被狄清明搀扶着走过来,活动物料是他准备的没错,但戏服都是表演者自带的。


    血包他批量采购了一大堆,扔在后台的塑料箱里,谁都能拿来用。


    “你怎么也在这?”


    又见狄清明,宋猛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行走的死神。


    “清明,你们认识啊?”


    李万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依旧不敢往瓶叔那边瞟。


    “何止认识,老熟人了。”


    话宋猛替他说了,见后台的布掀着,人还猫腰进去查看了一番。


    后台很简单,只有几面化妆镜和几张桌子。


    这次表演的节目有四个,总时长在一个半小时。


    所有参与这次表演的人员,已经被警员分别叫去问话。


    “你是主办方对吗?”


    从后台出来,宋猛示意李万水详细说说情况。


    “主办方是其他单位,我们是外包的策划,死的人叫陈海,我有登记过他的信息……”


    把资料从邮箱里找出来,借舞台主控电脑放大,简历寸照上的陈海黑黝黝的,留着一个平头,鼻尖少了块肉。


    “40岁也还算年轻,死的这么惨,得多大仇多深的怨。”


    宋猛把死者的资料拍下来,尽管活动及时喊停了,但现场这么多录像的人。


    很快各路视频就会传播到网上,引发强烈舆论。


    “他死前跳的这出舞叫什么?”


    惊魂未定的李万水说话嘴皮子磕绊,狄清明便替他回答:“他们表演的是非遗里的傩戏,死者扮演的角色是北派傩戏中的牛头马面,这只傩舞又叫平安傩,用来驱散邪祟,消除百病。”


    “戴上傩面即为神、摘下傩面方为人。我国各地傩戏的演绎各有不同,杂耍中的捞油锅、过火坑、吞火吐火、踩刀梯都是从傩戏里取材的。”


    简单做完解释,台中央,瓶叔猛地举起尸体的右手:“死者的右手缺失了无名指和小指,看骨骼末端的增生情况,应该断了很多年了。”


    今天来看表演的人数估摸着有大几百个,有部分通过网络报名,还有一部分是赶上路过赶上。


    警员针对其余傩戏演员分别问话,他们中有的互相认识,有的独自前来。


    死者陈海跳的是独舞,跟其他演员也不相识。


    眼下警方只搞清了死者是谁,至于调查从哪儿切入,还没个方向。


    “你们先跟大雷回趟局里配合调查,有问题再联系。”


    宋猛把闲杂人等支走,后续又调取了商场一楼的监控。


    在360°无死角的镜头之下,陈海从入场到上台,一直独来独往,压根没跟任何可疑人物有接触。


    大雷回到局里,就着陈海扎进去查,居然被他发现,此人居然在邻省参与拐卖过妇女儿童,有案底在。


    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宋猛,案子一下从单独的命案上升到了拐卖犯罪团体。


    下午四点半,李万水和狄清明从市局出来。


    天色突然变暗了,像是有大雨要来。


    “上车,我送你回去。”


    李万水开车连着驶过两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点燃一根烟道:“后面什么打算?听说你继承了一栋非遗馆!”


    去年的枪击案他是知情的,住院期间,狄清明得亏有他照看。


    “我想不起来一丁点有关那栋房子的事,警察说我爷爷死在里面,遇害前把我送到了福利院。”


    “会不会和去年那件事有联系?假设你爷爷得罪过某个人,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他又来报复你。”


    “不知道,我现在没工作、没钱,身上没有任何有利可图的地方。”


    “这大热天的,不好找房子,搬我那去过个渡吧。”


    “还有几天,我再找一找。”


    “你怎么还这么倔呢!”


    把狄清明送回宾馆,李万水很快也掉了头。


    雨说下就下,一来就跟机关枪似的,对着城区一通扫射。


    天瞬间黑了,一道电闪像列车一样,从天边开过来,闷雷是这列车发动机的轰鸣。


    马路对面,一把墨色大伞从出租车下来,打伞的人直奔市分局。


    此刻,分局办公室里,宋猛正在翻看抽调的卷宗。


    陈海曾经在邻省拐过一个男童,将其卖到了沿海的某个村子。


    但没过半个月,男童就被人送回了原来的家。


    具体缘由邻省的警察也不清楚,但他们已经在网络和官方都发布了对陈海的通缉。


    宋猛尝试和男童家属取得联系,可对方的电话已经换了,委托他家附近的派出所警员去查看,那套房子都卖给别人了。


    按照出行轨迹,陈海是两个月前到的青云市,这之后就租了一个单间住下来,以做临时工为生。


    关于他为什么会跳傩舞,也还是个待解释的问号。


    陈海的老家在青云市下面的村子,父母都是农民,晚来得子,死在他初中毕业的那一年,死于一场车祸,肇事车辆是辆拉砖的三轮。


    初中毕业以后,他就没有继续读书了。


    这些年进过电子厂、当过保安、跑过滴滴,从事的都是最底层的工作。


    他没有朋友、没结婚,40岁依旧孑然一身。


    宋猛把他的信息全部记录在白板上,他的人际网几乎是无的状态。


    就在他恼火从何下手时,大厅的自动门开了。


    一把墨色大伞被人收起来放到一边,来人点名要找宋猛。


    “谁找我?”


    “警官你好,我看了网上的新闻,警方通报陈海是人贩子,我必须过来证明他是清白的。”


    来人留着披肩发,穿黑色裙子,脚上的高跟鞋都进水了。


    “你是?”


    “我叫周雨,曾经被人拐到北方的一个农村,是陈海救了我。”


    “进来说吧。”


    宋猛把人带到接待室,女人也就二十出头,她的到来让陈海身上的疑云又多了一重。


    “陈海是人贩子没错,但他当人贩子是为了救人,救更多的人!”


    犹疑片刻,周雨突然目光坚定道。


    “你想说,他潜伏在人贩子里,想把那个犯罪团伙一窝端?”


    雨还在下,毫无缓解的余地。


    电闪一次次划过窗前,把玄青色的纹路映在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