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害怕了？”


    那个贱兮兮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顾晏的心里，猛地一沉。


    他，认识我？


    或者说，认识这具皮囊。


    顾晏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从这家伙的语气来看，他和这具皮的原主人，关系应该不差。


    至少，是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的熟人。


    公主心情不好？


    为什么？


    因为今天的仗，没打赢？


    不，不对。


    这种规模的拉锯战，他们早就习惯了，不至于为了一次小小的失利，就心情不好。


    这里面，肯定有别的事。


    顾晏的心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但他知道，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直接问。


    他要是问一句公主为什么心情不好，那他这个亲卫大将，就当到头了。


    他只能顺着这家伙的话，往下接。


    顾晏学着记忆里，那些粗鲁将领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他抬起手，挠了挠自己那颗光秃秃的，布满鳞片的脑袋。


    脸上露出一副又烦躁，又无奈的表情。


    “你小子，懂个屁。”


    “那能叫害怕吗？那叫有自知之明。”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远处的人听到一样，凑到那个小个子身边。


    “你倒是说说，咱们这位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心情能好过？”


    “天天板着个脸，跟谁都欠她钱似的。”


    “我敢去？我去了，她火气更大。”


    顾晏这一番抱怨，说得那叫一个自然流畅。


    那个小个子听完，果然一点都没怀疑。


    他反而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


    “不过老大，这次估计是真悬了。”


    “公主的心情，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小个子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毕竟……”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这场仗要是再拿不下来，公主她可就要嫁给那个丑八怪王子了。”


    一句话。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劈开了顾晏脑子里的所有迷雾。


    嫁人？


    那个冰山一样的女人，要嫁人了？


    而且还是嫁给一个丑八怪王子？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之前在战场上，眼神那么冷，那么不耐烦。


    怪不得她今天，连面都没露。


    合着，是在为这事儿烦心呢！


    顾晏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烦躁的样子。


    他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


    “嫁就嫁呗，跟我们有什……”


    他正想继续套点话，问问那个所谓的王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


    “蒙塔将军！”


    两道沉闷的声音，打断了他。


    顾晏转过头。


    两个比他还要高大魁梧的，穿着重甲的统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他们的眼神，很恭敬。


    但那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


    “公主殿下召见您。”


    “请您立刻去中央王帐。”


    ……


    顾晏跟着那两个统领，朝着营地的最中心走去。


    一路上，他心里想的，全都是刚才那个小个子说的话。


    政治联姻吗？


    用一个公主，换取另一个强大部族的支持？


    看来，这个域外一族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啊。


    他一边想，一边打量着四周。


    很快。


    一座巨大的，黑色的帐篷，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帐篷的门口，站着两排亲卫，足有几十个。


    每一个都散发着彪悍，凶狠的气息。


    顾晏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绝对权力的敬畏。


    他沉默地，跟着那两个统领，走进了王帐。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的一瞬间。


    一股更加恐怖的，让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顾晏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太安静了。


    整个巨大的王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抬起头，快速地扫了一眼。


    王帐里面，站满了人。


    不，是站满了域外一族的将领和统领。


    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上百个。


    每一个都虎背熊腰，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


    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能在战场上，以一当百的猛将。


    但是现在。


    这上百个猛将，全都像鹌鹑一样，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空间里，只有一种情绪在弥漫。


    恐惧。


    顾晏的目光，越过这些低着头的身影，落在了王帐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个用某种白色兽骨，打造的王座。


    王座上。


    坐着一个女人。


    他的目标。


    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域外公主。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的脸。


    抛开那身诡异的，带着淡淡鳞片的绿色皮肤不谈。


    她的五官，其实非常精致。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确实，挺漂亮的。


    可惜。


    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只有，冰冷。


    刺骨的冰冷。


    她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一股疯狂的怒火。


    顾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低下了头。


    但他能感觉到。


    那道冰冷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又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帐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了。


    终于。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那个冰山一样的女人，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


    甚至，有点轻。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冰碴子，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下一次。”


    她缓缓地说道。


    “天渊开启之后。”


    “不计伤亡。”


    “不惜一切代价。”


    “给我，进攻。”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


    眼神扫过下面每一个低着头的将领。


    “哪怕，所有人都死在战场上。”


    “也要给我踏平他们的营地。”


    “听明白了吗？”


    轰！


    这道命令，像是一道惊雷。


    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响了。


    不计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