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顶天脸上虽然挂着温和的笑意，但在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他感觉到了那股非常熟悉的气息，却又一闪而逝。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劫后余生的众人。


    他在找东西。


    或者说，在找人。


    吴长海心里‘咯噔’一下，他注意到了叶顶天那不寻常的眼神。


    这老狐狸，果然不是单纯来显摆的。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隐隐将身后的江妍挡得更严实了些。


    紧接着，吴长海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真是辛苦城主大人了，百忙之中还抽空下来慰问。”


    他的语气谈不上多恭敬，甚至带着点刺。


    “既然现在也看完了，不如就请回吧。”


    吴长海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还要带着战士们收拾残局，收拾完准备操练，就不多留您了。”


    这话一出口，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周围的战士们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心里却直呼痛快。


    敢这么跟城主说话的，整个要塞也就吴长海一个人了。


    叶顶天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眼神反而更亮了。


    有意思。


    这么着急赶我走？


    这就更证明，这里有他想找的东西。


    “吴长海，你这话说的就不合适了。”


    叶顶天慢悠悠地开口。


    “我作为城主，心系前线战士，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士兵，话锋一转。


    “正好，既然你要对他们进行训练，那我刚好留下来一起看看。”


    “顺便，也能指点他们一二。”


    吴长海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而人群之中，一直低着头的江妍，心脏猛地一缩。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道看似温和的目光，有好几次都若有若无地扫过了她所在的方向。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


    吴长海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盯着半空中的叶顶天，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直接回了两个字。


    “不必了。”


    声音又冷又硬。


    “城主，请回吧。”


    这已经不是逐客令了，这几乎是在指着门让他滚。


    人群里，江妍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的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死死钉在远处那个青袍身影上。


    杀意。


    就是这个男人。


    就是这张永远挂着温和笑意的虚伪脸庞，却在最后捅了她一刀


    想到这里，江妍眼底的杀机几乎要溢了出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叶顶天脸上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地收敛了。


    他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暖意也消失不见。


    “吴长海。”


    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再没有了刚才的温和。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本城主离开。”


    他往前缓缓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直直压向吴长海。


    “什么意思？”


    叶顶天的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


    “你在心虚什么？还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吗？”


    “还是说，你这小小的营地里。”


    他的声音拖长，一字一顿地问道。


    “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面对叶顶天这几乎是撕破脸的质问，吴长海承受着他的威压，腰杆却挺得笔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倒是城主你，一上来就毁了半个战场，现在又在这里咄咄逼人，到底想干什么？”


    吴长海直接把问题给顶了回去。


    叶顶天正要冷笑反驳，眼神却在这一瞬间，猛地顿住了。


    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本来死死锁定着吴长海，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越过了吴长海，投向了他身后的人群。


    在那一张张麻木、敬畏、或者低垂的脸庞中，有一双眼睛，正平静地、毫无畏惧地，回望着他。


    那张脸……


    轰的一声，叶顶天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爬上了他的脸。


    错觉？


    他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


    那张脸依旧在那里，没有消失。


    那双眼睛里的平静，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恨意。


    不是错觉。


    真的是她！


    就在叶顶天心神剧震，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的时候。


    那个女人，动了。


    她从吴长海微侧的身后，平静地走了出来，无视了吴长海阻拦的眼神，就那么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直面着天空中的城主。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扎进了叶顶天的耳朵里。


    “叶顶天。”


    “我们又见面了。”


    短短一句话落下。


    甚至算不上完整的一句话，只是打了个称呼。


    叶顶天却感觉整个脑子都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房梁上的那道身影，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干涩无比，只挤出一个字。


    “女帝？”


    叶顶天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这个早该被埋葬在历史尘埃里，只该存在于他午夜梦回时的恐惧源头。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他亲眼所见，女帝陨落，神魂俱灭，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江妍也懒得再伪装。


    她身形缓缓飘落，悬停在半空中，衣袂无风自动，神情淡漠地俯视着下方脸色剧变的叶顶天。


    “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你。”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玩味。


    “叶城主，看到我，你好像在发抖？”


    这句话，精准地刺入叶顶天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那一瞬间，被女帝支配的记忆涌来，那种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反抗，都只能仰望其背影的无力感，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恐惧，是真实的。


    那是一种刻印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可紧接着，叶顶天作为一方城主的强大神识，瞬间扫过了江妍的全身。


    他感应到了。


    他清楚地感应到了江妍身上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波动。


    叶顶天的瞳孔先是猛地一缩。


    他忽然笑了，起先是低沉的闷笑，接着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