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独眼至尊先是一愣，随即洒脱地摆了摆手。


    “没那个必要了。”


    他笑了，那笑容是他这辈子最真诚的一次。


    “老夫看得出来，逆转时空，对你的消耗，大到难以想象，你的恩情，老夫已经还不清了，不能再让你，为我这个将死之人，折损道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坦然。


    “而且，我最大的心愿已经了却。”


    “现在也该履行我们的诺言了。”


    他看向顾晏，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锋芒。


    “以我现在的状态，应该还能再撑三天。”


    “你打算何时动手？”


    顾晏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道依旧在花海中，痴痴地看着月亮的白色身影，缓缓说道。


    “那就两天后吧。”


    “我想让你们师徒再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听到这话，独眼至尊那苍老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晏，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两个字。


    “谢谢。”


    接下来的两天。


    顾晏成了这片紫荆花海中，最安静的看客。


    他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亲情。


    他看到那个在外人眼中，足以让小儿止啼的毒道至尊，会像个笨拙的老父亲一样，亲手为晚晴编织花环，结果却扎了满手的小刺。


    他看到那个清冷如冰莲的少女，在师尊面前，会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会撒娇，会耍赖，会把师尊那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


    他们一起在花海中散步，一起在月下谈心。


    他们说着过去，说着未来，仿佛，要把即将失去的几十上百年的时光，都在这两天里，全部过完。


    终于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深夜。


    顾晏正在岩石上闭目调息，那个苍老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走吧。”


    独眼至尊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顾晏睁开眼，看到他的独眼中带着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晚晴她已经睡着了。”


    老人低声说道：“我不想让她看着我离开。”


    “我怕她会哭。”


    顾晏闻言，默默地站起身。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对着老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夜风微凉，吹拂着漫山遍野的紫荆花，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道身影，一老一少，没有再回头，撕裂虚空，径直朝着天鸿皇朝的方向，破空而去。


    ……


    在冰冷枯寂的空间通道中，独眼至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小友。”他看着身旁的顾晏，忽然开口，“之前在荒原之上，仅一人一剑，逼退两大不朽势力的应该就是你吧。”


    顾晏闻言并不意外，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我。”


    “呵……”独眼至尊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那老夫就有些好奇了。”


    他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你与姜家和天鸿皇朝都有仇怨，为何偏偏只选了天鸿？”


    “让我去灭姜家，不是更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顾晏也笑了。


    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即将赴死的老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前辈，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姜家那潭水，可比天鸿皇朝要深得多啊。”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瞒您说，我之所以选择天鸿，是因为风险相对可控。”


    顾晏看着他，问出了一个自己早已想好的问题。


    “前辈此去天鸿皇都，您有几成胜算？”


    听到这话，独眼至尊那张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让顾晏都有些心惊的答案。


    “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


    这个答案，让顾晏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没想到，即便以一位至尊燃烧生命为代价，去冲击一个不朽王朝，胜算依旧如此之低。


    看来，天鸿皇朝的底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厚。


    不过顾晏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看着独眼至尊，缓缓开口。


    “那如果，我把我的帝兵，借给你呢？”


    此话一出，独眼至尊豁然转头，死死地盯着顾晏。


    在看到顾晏那认真的神情后，他沉默了。


    他在飞速地盘算，推演。


    数息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五成。”


    “我所说的五成，并非是击败天鸿皇朝背后，那个沉睡了十万年的老怪物。”


    “而是……”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能让整个天鸿皇朝，从皇主到每一个皇族子弟，全都陷入万毒噬魂的炼狱，让他们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顾晏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这就够了。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彻底覆灭天鸿皇朝，而是要将他们彻底打残，打怕。


    “那就多谢前辈了。”


    顾晏对着老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在空间通道中，骤然加速。


    ……


    与此同时。


    天鸿皇朝，皇都。


    一座金碧辉煌，气运金龙环绕的寝宫之内。


    正在闭目打坐的天鸿人皇，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威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惊悸与不安。


    一股毫无来由的致命危机感，骤然从他的心底升起，让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不好！”


    没有任何犹豫，天鸿人皇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声音穿透了层层宫殿的禁制，响彻了整个皇宫。


    “来人，传朕旨意！”


    “所有圣境长老，皇子公主，立刻到神武殿集结！”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道道强大的气息，从皇宫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带着疑惑与不解，迅速朝着神武殿汇聚。


    “陛下，发生何事了？”


    “为何深夜，如此兴师动众？”


    一众皇族强者刚刚赶到，便急切地询问道。


    天鸿人皇脸色铁青，正要解释。


    突然，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皇都之外的虚空，那双威严的眸子里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股气息是他！”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


    他的话还未说完。


    轰隆隆！


    整个天鸿皇都上方的虚空，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在夜空中疯狂蔓延。


    紧接着，一个苍老、沙哑，却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地。


    “天鸿老儿！”


    “故人来访，你这个缩头乌龟，还不滚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