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的表情，从头到尾就没变过。


    “师兄想问什么？”


    “是不是想问，我动了他们的人，后不后悔？”


    萧衍猛地转身，两眼死死盯着他。


    “姜家那是南域圣地，真正的巨无霸，那帮人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睚眦必报，你踩死他家一只蚂蚁，他都得把你祖坟刨了，这件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顾晏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所以，师兄你是怕了？”


    萧衍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怕？我萧衍修道几百年，怕过谁？我只是担心，这万化宗上上下下几千口人，担心我们师兄弟俩一辈子的心血啊！”


    “就凭我们，去跟姜家硬碰硬……”


    他没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懂——拿鸡蛋砸石头。


    顾晏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看着那片云海。


    “师兄，你说得对。”


    “硬碰硬，咱们现在，确实没胜算。”


    姜家。


    顾晏的眼底，一道冰冷寒光一闪而逝。


    一方圣地，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一发火就能平掉一个宗门，威风得很。


    但是。


    顾晏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抹玩味又危险的弧度。


    圣地就真的铁板一块，无懈可击吗？


    “所以，此事。”顾晏收回目光，淡淡道，“只能，从长计议。”


    萧衍看着自己这个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师弟，心里的压力莫名就轻了一丢丢。


    他踱回主位，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像泄了气。


    “师弟啊，我这心里，怎么越来越慌了呢？摊子铺得越大，就越怕哪天塌了啊，你说，咱们万化宗的未来，到底该往哪儿走？”


    顾晏神色淡然：“未来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让人瞬间冷静下来的魔力。


    “它就在咱们自己手里攥着，根基够硬，管他外面刮风下雨？”


    萧衍刚想苦笑，就在这时！


    殿外，一阵急促得跟火烧屁股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又急切！


    “启禀宗主，师叔！”


    “山门外，鸿运皇朝三皇子，前来拜山！”


    鸿运皇朝？三皇子？！


    萧衍和顾晏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隔空对视了一眼，信息量瞬间拉满！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萧衍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宗之主的沉稳：“师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南域盛会，鸿运皇朝那个昌鸿皇帝放出的风声？”


    顾晏点头：“当然。”


    “他说南域势力太散，一盘散沙，想整合南域，搞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大联盟！”萧衍一字一顿，死死盯着顾晏。


    “现在，他们派了三皇子亲自过来。”


    顾晏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话：“八成，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


    “只不过，师兄，那位昌鸿皇帝是个聪明人，他既然知道咱们得罪了姜家，肯定也清楚，眼下正是咱们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这种节骨眼上，我们大概率会拒绝。”


    顾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明知道我们会拒绝，却还是派了自家皇子，大张旗鼓地上门。”


    顾晏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摆在了脸上。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趟浑水，比想象中还要深得多！


    嘴上说着结盟，实际上是来试探虚实？还是威逼利诱？


    萧衍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师弟，你啊你，脑子永远比别人快三步。”


    他霍地站起身，刚才还有些佝偻的背，瞬间挺得笔直，属于一宗之主的霸气，回来了！


    “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咱们也该去会会，这位鸿运皇朝的三皇子殿下！”


    ……


    万化宗，主殿。


    气氛庄严肃穆，落针可闻。


    萧衍高坐主位，气势沉凝，顾晏则负手立于其侧，神情淡漠得像个局外人。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不重，却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华贵与傲气。


    紧接着，一道身影迈入大殿。


    来人约么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锦绣皇袍晃得人眼花，头戴紫金玉冠，长得人模狗样，嘴角还挂着一抹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标准微笑，那份傲慢，根本藏都藏不住。


    此人正是鸿运皇朝，三皇子！


    而在他身后！


    好家伙！


    数名气息深沉的侍从，手里全都捧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玉盒！


    那玉盒，连盖子都还没开！


    惊人的宝光就跟不要钱似的，疯狂从缝隙里往外冒，霞光万道，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大殿里，负责端茶倒水的几个小弟子，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的灵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


    天材地宝！


    而且，是品阶高到吓死人的天材地宝！


    这鸿运皇朝，一出手就是王炸！


    三皇子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那身与生俱来的贵气，连殿内的光线都为他柔和了几分。


    “早就听闻万化宗是清修福地，”他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魔力。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萧宗主与顾前辈的风采，更是远胜传闻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听着极为舒服。


    但，顾晏的目光压根就没在他身上停留。


    他眼神一扫，直接越过了这位光芒万丈的三皇子，落在他身后那个一直低眉顺眼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一身灰袍，气息普通得就像个乡野村夫。


    可不对劲！


    顾晏眼眸微微一凝，神识刚一探出，便如泥牛入海。


    不，那感觉更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无尽的深渊！


    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浩瀚如天威的恐怖压力一闪而逝，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顾晏和萧衍，都捕捉到了！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瞬间炸响：


    圣人！


    这绝对是一尊活着的圣人强者！


    鸿运皇朝，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阵仗！


    这哪是来拜山的？这分明就是示威！


    萧衍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已经一片冰冷，他不动声色地打着太极。


    “三皇子谬赞了，我万化宗不过是区区末流宗门，当不得如此夸奖，不知皇子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