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泥猴小花

作品:《我的平安啊

    独家发表于文学城


    惜禾著


    重修于2025.9


    上部——


    回头看往事,宛如一场梦,我们那么幼稚,那么天真,相互为了对方,摘掉身上的铠甲


    楔子


    从纽约起飞的航班于晚上九点降落南州,一个穿着浅棕风衣的男士拖着行李箱站在咖啡店门口,店员为他拉开玻璃门,可他却抱歉一笑,摆了摆手,转而走进对面的麦当劳。


    咖啡店和麦当劳的顾客群很不一样,进去之后一股炸鸡香扑鼻而来,香味沾染上他的风衣,让他顺利融入周遭的环境,笑容也轻快了些。有个长发女孩排在队伍的最前面,看背影个子挺高,声音听起来是个很果断洒脱的人,她指着餐牌点餐:“要一份儿童套餐,玩具可以给我黑色那款吗?”


    服务员在玩具堆里扒拉一番,抱歉地说:“只有粉色的了。”


    片刻后,他看见那个女孩端着餐盘离开,背包上挂着一只粉色玩偶,一晃一晃的,让人莫名觉得放松。


    终于轮到他,令服务员意外的是,这个精英模样的男人说:“也给我来一份儿童套餐。”


    然后,他把那个粉色玩偶挂在了行李箱上。


    他选的座位离女孩很近,只是中间隔着一根宽又厚的四方柱,他们看不见彼此,但能听见女孩一直在打电话,边吃边说:“让大家休息四小时,等我到了再开会。”


    柱子后面的男人伸手勾了一下啊那个与女孩一样的玩偶——


    好久不见,许平安。


    第一章


    离南州两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有一个黄毛小丫头和阿嬷(奶奶)住在一起,她的名字叫小花。


    她每日无忧无虑地在田埂玩耍,别的小孩看见蠕动的肥虫就要哭,她却不害怕,利落地拎回家喂鸡。


    阿嬷家的老母鸡被她养得肥壮壮,每天都下两个双黄蛋。


    镇子里每旬都有集,阿嬷会把蛋攒起来拿到集市上卖。


    集市很热闹,小花每天都要把攒的鸡蛋数一遍,数到二十个就可以去赶集了。记忆中见到沈熙知的那次,她也是数了二十个鸡蛋,但阿嬷说:“今天不去了,哩阿爸(你爸爸)要来。”


    “阿爸”这个词她并不陌生,隔壁王小胖的阿爸很胖,西边火柴棒的阿爸是个细高个,有漂亮裙子的刘美丽的阿爸戴着一副眼镜。


    但她从没见过自己的阿爸。


    阿嬷在门口一垄地里除杂草,小花玩着指甲缝里的泥问:“阿爸叫什么?”


    “许建国。”


    “阿爸胖吗?”


    “不胖。”


    “瘦吗?”


    “不瘦。”


    “戴眼镜吗?”


    “没有。”阿嬷停下手里的活,偏头打量一脸好奇的她,似乎想说什么。


    “阿爸来干什么?”小小的她,还没能明白大人的世界,但她说对了,爸爸,是有事才来的。


    阿嬷重新开始拔草,低语:“去烧点水把手洗干净。”


    “哦。”她拔腿往煤炉去,听见阿嬷又说,“脸也洗洗。”


    五岁的小花已经很能帮阿嬷做事了,小小一丁点的人儿拎着水壶放在炉子上。等待水开的间隙她踮起脚往镜子里看,镜子映出一只小泥猴。


    她看着自己傻乐,心里想:阿爸到底长什么样?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洗干净,篱笆外就有了动静。


    她呆呆看着篱笆外头的男人,又去看阿嬷。


    阿嬷直起腰,说:“来了。”


    小泥猴听见那人笑着喊了声妈,越过篱笆走了进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有个小男孩。


    这个城里来的小男孩长得比王小胖瘦,比柴火棒胖,脸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穿着白色的小衬衫,领子下有一枚装饰的深蓝色领结,好看得像过年阿嬷贴在门上的娃娃。


    许建国解释说:“隔壁沈主任的儿子,他和夫人平时都比较忙,这孩子经常跟我一块儿。”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问候:“奶奶好,我叫沈熙知,我爸爸叫沈忠义,我是跟许叔叔来玩的。”


    阿嬷不轻不重地恩了声,将小花往前推了推,许建国这才看到煤炉旁边的小泥猴,全然没有了与小男孩说话时的亲昵,而是有些尴尬地:“这是……都长这么大了啊……”


    小花有些怀疑地问:“哩是我阿爸吗?”


    阿嬷很凶:“不然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快喊人。”


    小花大声地喊:“阿爸!”


    她忽然有些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没洗脸吧。


    她跑过去抱住许建国的腿,以前总见刘美丽这么朝阿爸撒娇,然后她的阿爸会呼啦一下把她捧起来转圈圈。


    小花等了等,没等到阿爸抱她,她把脸贴在这个新来的阿爸裤腿上,友善地朝沈熙知伸手,想和他一起玩。


    可沈熙知躲开了,爸爸也将她扒开,表情淡淡地说:“自己玩,我和阿嬷有话说。”


    她看着阿嬷,阿嬷点点头说:“去玩吧。”


    .


    小花听话极了,朝外走了两步,回头问男孩:“哩跟我一起玩吗?”


    许建国拦住:“熙知你就在这里吧,乡下没什么好玩的,别弄脏了衣服。”


    小花看了看,没觉得他的衣服有多好看。


    她本以为他会拒绝,可谁知,那男孩慢慢走过来:“玩什么?”


    许建国见状,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吩咐小花:“别去太远的地方。”


    两个孩子迈出门,小花小声说:“去河边吧!特别凉快!”


    男孩的脸上悄悄带上了好奇。


    “还可以摸田螺,很好吃的。”


    男孩没听说过,却不肯多问,不愿露怯。


    小花顺手折了路边一根毛毛草递给他。


    他不接,说:“好恶心。”


    小花把草插在头上,摇了摇,笑:“不恶心,好看。”


    镇子里的这条河,水清又浅,去迟了就占不到好地方。小花心急,半路上拉住男孩的手:“我们快一点。”


    “我自己走。”男孩不让她牵手,倒是随着她小跑起来。


    跑到河边一看,果然有很多小孩凑在水里弯腰摸田螺,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


    小花有点遗憾不能带这个城里的小孩摸田螺,但也随遇而安,笑着说:“那我们游泳好了。”


    男孩看她站在河边把背心脱了,只剩一条碎花裤衩。他立刻蒙住眼:“你干什么!”


    小花说:“弄湿衣服阿嬷会骂。”


    说完,一头扎进水里。


    她在水里像条泥鳅,蹿出来扯住男孩的裤脚,将他往水里拉。男孩吓得在水里乱扑腾,再也没了之前的小正经,小花咯咯笑着站起来,其实河水才没过她的肚脐眼儿。


    男孩站稳,为自己的慌乱感到没面子。


    他似乎从来没晒过太阳,皮肉嫩得跟豆腐似的,在太阳里一站,就染上了太阳的颜色。那张好看的脸越涨越红,小花这才看出来,他生气了。


    她搞不懂他为什么气成这样,在水下牵着他,好声好气地说:“我不吓你了,你别怕。”


    男孩再次甩开她,提高了声调反驳:“我没怕!”


    小花呆呆地看着他,几秒后:“哦。”


    男孩胸口起起伏伏,再次强调:“我一点都不怕!”


    小花实在不懂他,余光扫见河底闪过的光亮,惊喜极了,撅起屁股低下脑袋,在流动的小河里翻找宝藏。


    那或许是一枚玻璃弹珠,或许会是一块贝壳,或许会是一枚金戒子。


    听说黄小胖的妈妈就曾在这里捡到过一枚金戒子!


    不知谁起的调,岸边的小孩们开始唱:“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爸和阿妈。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爸和阿妈。”


    “他们在笑你。”男孩看着无所谓的小花,提醒到。


    小花老成地说:“算了,没关系。”


    男孩不理解,说:“你应该告诉他们你有爸爸。”


    小花小声说:“我以前不知道有阿爸。”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指着岸边,“现在知道也不晚。”


    小花也愣了一下,决定顺着这个城里人,哄他高兴。


    她暂时直起腰,朝对面大声喊:“我有阿爸!”


    黄小胖唱得最大声:“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爸和阿妈。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爸和阿妈。”


    在大人面前斯文有礼的男孩忽然语出惊人:“你应该揍他们一顿,这样他们就不敢再笑你了。”


    小花不语。


    岸边的笑声越来越刺耳。


    男孩看向小花,漂亮的眼睛倏地闪过一丝讥讽,太快了,快到小花发现不了。


    他幽幽道:“你应该打服这些讨厌鬼。”


    小花摇头:“阿嬷说打架不是好孩子。”


    “胆小鬼。”男孩说。


    小花说:“我不是。”


    男孩又说了一遍:“胆小鬼。”


    小花抿着唇,一动不动。


    你应该揍他们一顿。


    往日听惯了的嘲笑一遍一遍,变成了——


    你应该揍他们一顿。


    小花的手在水下攥成拳头,一步步走向岸边,推倒黄小胖。


    黄小胖没防备,跌在石头上划破了手掌,小花喘着大气,稚嫩的胸口起起伏伏,脸庞也被太阳晒红,她收回手,紧紧捏在背后,激动地说:“我阿爸来看我了!哩不要这么说我。”


    跌倒的孩子嚎啕大哭,站起来揪住了小花的头发,她那还来不及梳理的一头乱发成了把柄,只能随着牵拉晃来晃去。有更多的孩子冲过来围住她,一只只小拳头砸在她没穿衣服的背上,几乎压垮她的背脊。


    小花透过缝隙找寻沈熙知的身影,见他站在水中,唇角带笑。


    渐渐的她看不见他,脑袋被越压越低,她的双手压在石头上,慢慢撑起自己,肚子憋了一团气,用尽全力推开围住她的人,两条细胳膊如藤鞭胡乱挥舞,猛地一甩头,将扯她头发的黄小胖摁在了地上。


    黄小胖如翻不了身的王八,小花扒开腿坐在他身上,捏着他的鼻子质问:“哩以后还敢不敢了!哩说话!哩说我有阿爸!”


    黄小胖嗷地大哭,就是不说,也忘记推开肚子上的小花。


    所以,大人们到时,看到的是小花欺负了黄小胖。


    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因为小花生平第一次打架,就被第一次来看她的阿爸撞见了。


    她很无措,回头找自己的同伴。


    男孩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拉着许建国的手,什么都没说。


    “我……我……”她有点想哭,怕阿爸不喜欢她。


    许建国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害怕,而是哎哟一声将沈熙知抱着就走,一路念着:“感冒了可不得了。”


    小花忽然放心了,因为阿爸没骂她。


    回到家,阿嬤烧了一大盆热水,小花不敢进去,蹲在篱笆外头,抠着手心被滩石划破的伤口。


    很久很久以后,屋里飘出饭香,她的肚子咕咕叫,开始小声唱歌:


    “提噢噢,咩咯吼


    阿公啊嗲局讨咩咀哦


    尊啊尊,尊啊尊


    尊咀咦味啭溜叩


    咿呀嘿篼靜嗲簇维咦


    ……”


    歌还没唱完,阿嬷走到门边对着空气说:“吃饭。”


    小花立马蹬蹬蹬跑进去,仰头跟阿嬷保证:“打架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阿嬷恩了声,指指脸盆:“洗手。”


    小花乖乖搓肥皂泡泡,虽然手很疼,但还是要洗干净啊!


    .


    当晚许建国和沈熙知借住在刘美丽家,第二天早饭后,小花发现沈熙知一直在掏耳朵。


    “哩怎么了?”她主动问。


    男孩看她一眼,嘟哝:“难受,嗡嗡的。”


    小花说:“是不是昨天进水了?”


    小男孩有些紧张:“那怎么办?会聋吗?要打针吗?”


    小花说:“我跟阿嬷说一声吧。”


    “我不要打针。”男孩拉住了小花。


    小花想了想:“那我帮哩想办法吧。”


    男孩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小花见他吓坏了,安慰着:“我去摸田螺啊,哩在这里等我不要跑。”


    “喂!”他想叫住她。


    可她跑得太快了。


    只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她出现在拐角,身后追着以黄小胖为首的几个小孩,孩子们口中唱着:“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爸和阿妈。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爸和阿妈。”


    可她好像没听到一样,笑眯眯朝他跑来,小手一翻,昨天划破的掌心被泡得胀白,上面躺着两粒黑中透绿的田螺。


    她真诚地说:“哩用这个很快就好啦。”


    她说:“这样就不用打针啦。”


    黄小胖和其他孩子站在几步外,像扰人的苍蝇,男孩皱眉头:“好吵。”


    可小花一点都不在意。她蹲下来找了颗干净的石子,砸碎田螺屁股,有汁液顺着尖尖淌下,她说:“快快。”


    快什么?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只感觉有液体顺着耳道滚进去,好像流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带来片刻清凉。


    ……比打针好多了。


    再抬头,是小花憨兮兮的笑容。


    男孩很认真地问她:“你是傻瓜吗?”


    小花也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傻瓜。”


    “你……”


    小花解释着:“我不让他们唱他们就不让我摸田螺啊,可是你很难受不是吗?没关系啦,我跟阿嬷说不打架了。”


    她手里捏着田螺壳,脖子上还有打架留下的红痕,却不会细想昨天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她的眼睛那样纯真,叫男孩突然红了脸,避开小花往前走。


    “哩要跟我玩吗?”小花跟上去,指指田埂,“那里很好玩。”


    她奔奔跳跳往田埂去,男孩原地站了站后,不自觉地跟上。


    他把奶奶早晨给的糖都翻出来,整整抓了一手,默默塞给小花:“给你,我不吃这种。”


    小花宝贝地含在嘴里,舍不得咬,吸溜吸溜地问:“哩能经常过来玩吗?”


    “为什么?”


    “哩来玩我就有糖吃了。”


    “糖不好吃,巧克力更好吃。”


    “巧克力是什么?”


    男孩:“跟你说了你也吃不到。”


    小花不在意,嘻嘻笑了下:“我爱吃糖。”


    男孩一时没说话,后问她:“你叫什么?”


    “小花啊。”


    “这不算名字。”他说。


    小花指着田埂边黄灿灿的野花说:“阿嬷说我是这种小花。”


    “原来你没有名字。”男孩说。


    “有啊,叫我小花嘛!”


    男孩瘪瘪嘴,不知她在地里抠什么,下一秒,就见这泥猴从地里抠出了一条大黑虫。


    大黑虫在她手里疯狂扭动,让人恶心想吐。男孩啊一声叫起来,拔腿往回跑,小花举着那条虫子在后面追他:“哩别怕啊。”


    男孩气得脸鼓鼓的,觉得小花是故意吓他的。


    故意要让他出丑。


    .


    接下来,这个叫沈熙知的男孩再也不肯离开小院半步,也不肯再接近叫小花的泥猴。


    孩子们都回来了,大人的对话含糊遮掩,小花蹲在鸡圈边,听见阿嬷说:“我就不去了,哩们高高兴兴的就行。”


    还听见爸爸说:“怎么能没个长辈呢,妈您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我也是没办法……”


    小花心想,阿嬷才没有生气,阿嬷今天一早买了肉,是喜欢阿爸的。


    沈熙知知道的比小花多,听说许叔叔要结婚了,还让他做滚床小孩,以后要生小弟弟。


    可他不明白的是,许叔叔为什么不和这个泥猴的妈妈结婚?


    许建国觉得办喜事没个长辈在的话面子上过不去,说来说去把老人家说烦了,阿嬷指着正撅屁股喂鸡的小花说:“我去了她怎么办?带过去哩媳妇能同意吗!”


    许建国支支吾吾:“就不能邻居家放两天?”


    “放哩个狗屁!”阿嬷拍了桌子,把两个孩子吓一跳,小花转过身,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惹阿嬷生气,要知道,阿嬷生气就没肉吃了。


    阿嬷沉着脸开始剁肉,挥着菜刀下定论:“哩再找个也是好事,但是女人的心都不大,我们就不去参合了,自己把日子过好了就行。好了,摆桌子准备吃饭。”


    许建国点了点头,说:“到时候领回来给您瞧瞧。”


    阿嬷扬声喊道:“小花过来洗手!”


    铁盆肥皂盒碰在一起叮当响,小花蹲在地上,记得要用肥皂抹抹脸,可还是没怎么洗干净,幸好阿嬷和阿爸都不在意。


    她嘿嘿一笑坐上桌,发现那个叫沈熙知的男孩一脸嫌弃,绝对不碰她夹过的菜。


    阿嬷做了好几个菜,小花目的明确,只夹阿爸面前的那盘肉,吃得格外香喷喷。


    .


    家里一台老电视,吃完饭,小花挤在阿爸身边看电视,许建国问沈熙知:“熙知你爱看哪个台?”


    阿嬷的电视不常开,小花只要能看见上面有人有声音就挺高兴,她憧憬地看着沈熙知,听他勉为其难地开口:“这个点儿童台有猜字节目。”


    然后小声嫌弃:“这电视怎么这么破啊?”


    许建国依言调到儿童台,左边坐着小花,右边坐着沈熙知。


    小花默默记下时间,决定以后要缠着阿嬷看这个台。可只看了一小会儿她就觉得无聊,东摸摸西蹭蹭怎么都静不下来,倒是沈熙知,每次都能猜中。


    许建国夸奖道:“我们熙知真厉害!”


    小花也觉得他好厉害,默默蹭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十分不同的男孩。


    沈熙知扬着得意的脸庞:“这有什么,我都上一年级了。”


    他看了看小花,仿佛之前在她那里受到的耻辱减轻了一些。


    小花毫无知觉对方的敌意,歪着脑袋问:“上学就能这么厉害吗?那我也要上学,阿嬷,我什么时候上学?”


    一句话,问倒了房间里的两个大人。


    阿嬷摘掉围裙,说:“趁着天亮,早点回去。”


    许建国的鞋尖动了动,嘴上却说:“我再陪陪您。”


    阿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回来看过,行了,知道哩待不惯,走吧。”


    匆匆到来的阿爸又匆匆离开了,小花站在篱笆旁看阿爸牵着沈熙知的手,没有回头。也没有人再提到她上学的事。


    晚上睡觉时,她问阿嬷:“为什么阿爸不住在这里?”


    阿嬷翻了个身:“你阿爸有出息,快睡觉,不许说话了。”


    小花闭上眼,听阿嬷轻轻吟唱——


    “提噢噢,咩咯吼


    阿公啊嗲局讨咩咀哦


    尊啊尊,尊啊尊


    尊咀咦味啭溜叩


    咿呀嘿篼靜嗲簇维咦


    提噢噢,咩咯吼


    阿公啊嗲局讨咩咀哦


    尊啊尊,尊啊尊


    尊咀咦味啭溜叩


    ……”


    爸爸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一觉睡醒后小花就忘了。


    她依旧每天捉肥虫,玩泥巴,脏兮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