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眠找了一个空的位置站着，正好是在贺知骁的身后。他目不转睛，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她。想着和贺知骁的关系，她也不太敢和他打招呼。


    中午的太阳十分毒辣，让人有些心生烦躁。即使车里开了空调，余眠也还是时不时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A6公交车经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突然冲出来了一辆外卖电瓶车，司机一个急转弯整辆公交车往侧边翻。余眠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往一边倒，撞到了贺知骁的后背。


    贺知骁似乎意识到了有人往这边倒，在余眠碰到他的后背时，连忙一个转身伸手抓着余眠的右臂帮她稳住了重心。


    余眠被他这么一转，往那边倒过去的时候被一股稳当踏实的力道托住，头轻轻地撞上了贺知骁的胸口。迎面而来的是一种淡清香的气味，大概是一种洗衣液的味道。隔着校服也能感受到他的胸膛十分的温烫。呼吸的瞬间带着胸膛微微起伏，能轻微地感受到心跳的力度。近距离的接触让余眠有些缓不过神来。


    “谢谢。”余眠盯着面前的贺知骁小声地说了一声。


    贺知骁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瞳仁深得发沉，像一汪静寂的黑潭，里面仿佛没有一丝温度。他半耷拉着眼皮，好像有些无精打采。


    公交车上闹哄哄的一片。车上的人不禁骂那个逆行的外卖员。


    “啊呀，多危险啊！”


    “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就是啊！”


    余眠从刚刚的情况中缓过神来。脑海中回想起贺知骁扶她的场景，脸不禁有些发热，连带着刚刚被他抓住过的手臂都有些火辣辣的发烫。


    她确实很少和男生近距离接触，实在是很不自在。


    A6公交车依然在这个城市中穿梭，虽然坐了很多趟的A6公交车，这路上的一景一物早已经印入脑中。可是这一次好像周围的环境却显得不太一样，就连余眠的心境也不太一样，带着一些紧张，好像……还有一丝欢愉，心里止不住地跳动。


    余光不禁看向旁边的贺知骁，心里的烟花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炸了。


    他这个人好像全身长满了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见人就扎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车外的夕阳染片整片天空，粉红色的云朵末端拉出一道斜痕，像是要慢慢消散。


    “前方到站：家旺小区！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公交车内响起一道铃声，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余眠晃过神来。


    她连忙将书包背好，拿上放在脚边的伞匆匆下了车。找到楼层之后，便上楼按响了门铃。打开门的是一位矮小的女人，稀疏的头发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好几根白发，女人的头发梳得规规整整的，紧贴着头皮，所有的头发都扎在了脑后。脸色发黄，脸上布满着一道道皱纹，每一道皱纹中仿佛带着浓重的忧愁与无尽的疲惫。


    看见来人，女人才勉强挤出一道笑容，轻声说道：“你来了，小余老师。”


    余眠和她打了招呼便进了房间，屋内陈设有些老旧，但能看出来主人的用心打理，物品摆放都比较整洁。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子，迎面而来最先注意的是最外面的窗户，窗户并不大，但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屋内摆放着铁制的上下床，窗户边上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走近一看桌子上露出几道坑坑洼洼，上面还有一些凌乱的涂涂画画。


    窗户边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头发全部服帖地被梳到脑后，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连忙向后看，面露喜色道：“小余姐姐！”


    余眠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小琦，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小琦用力点了点头笑道：“很开心！今天老师在上课点我起来回答问题，老师还表扬了我。嘿嘿！”


    “太棒了呀！好厉害！”余眠从包里拿出一包糖，“今天只带了这个，等明天我给你多带一点好吃的。”


    “不过，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我好紧张的……”


    余眠忍不住笑了一声，安抚地说道：“安啦，安啦。回答次数多了就不怕了。”说到此处，脑子里忽地闪过一幕场景，像是记忆深处残留的片段，短暂却又深刻。


    余眠像往常一样将小琦的作业拿出来检查批改，讲解错误原因，有时候还会跟她讲一些知识点，偶尔学累了还会偷偷聊点小话。


    夜幕降临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稍微比较高的女生，一进门就放下书包和余眠打了个招呼。


    “小安你回来啦！”余眠起身将包里的另一包糖给小安。


    小安和小琦是两姐妹，小安已经上初中了，小琦今年五年级，马上就要小升初了。余眠平常的工作就是先辅导小琦完成作业，毕竟小学生放学比较早，大概6点多就到了小安回来的时间，这时候余眠再负责辅导小安。


    “出来吃饭了。”小安妈妈打开门轻声说道。


    因为要辅导两个小孩的功课，下午5点到6点主要辅导小琦，晚上还要辅导小安，因此小安妈妈便说让她在他们家吃晚饭。余眠也知道是因为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辅导初中生和辅导小学生不是一个价钱，但余眠还是同意了。


    吃过饭后，余眠便开始辅导小安的功课。


    其实上课的内容并不是很多，但连续和人待在一起三四个小时，余眠还是有些疲劳，尤其是白天她也要上课，加上这里离学校还是有点距离，通勤加起来也要1个多小时。


    差不多上课时间要结束的时候，门外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一道粗犷凶恶的声音响起：“你他妈又杵在这里做什么！天天在家好吃懒做！”


    屋外又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巨响。


    “姐姐，我怕。”小琦望向小安，两只手抓着小安的手。


    余眠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说道：“没事的，别怕……”眼睛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想要透过那扇门看清外面的人，看清这样的残酷。


    小安紧抿着嘴，手中握着的笔“啪”的一声摔在了桌上，随后便起身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