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阮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由混乱色彩和尖锐噪音构成的无边无际漩涡中沉浮。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股股狂暴的能量在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冲撞撕扯融合。


    寂灭星核像一颗超新星般在她识海中心膨胀收缩，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将那些涌入的毁灭能量一点点碾磨转化吸收。


    那点没入眉心的金光，则如同最坚固的锚点，牢牢钉在星核深处，散发着温暖而恒定的秩序之力，勉强维系着脆弱的平衡。


    邪神印记像个被强行灌醉的疯子，在能量狂潮中时而尖啸，时而呢喃，传递出的情绪混乱不堪——有对毁灭能量的贪婪吞噬，有对金色光芒的忌惮排斥，还有一种仿佛回忆起某种恐怖存在的战栗。


    “源初枷锁……裂缝……钥匙……主宰之眼……”


    破碎的词语和画面在她意识边缘闪烁，如同噩梦的碎片。


    她看到那横贯星海的巨大金色枷锁符文，看到符文深处那双冰冷的暗红色巨眼缓缓睁开，无情地俯瞰着宇宙中无数如同萤火般挣扎的文明光点……然后，画面崩碎，重新被剧痛和能量的轰鸣取代。


    不能放弃。


    她不知道外界如何，不知道哨站是否安全，不知道同伴们是否安然抵达蓝星。


    但有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磐石，死死支撑着她近乎涣散的意识。


    她关上了门，至少暂时阻止了更坏的事情发生，她必须撑下去，必须消化掉这股力量，必须……醒过来。


    【云裳心经】和【离经易道】的心法，在这种近乎本能的求生意志驱动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自行运转。


    自发尝试梳理体内这团乱麻般的混合能量——寂灭星核的秩序本源、从门中吞噬的毁灭之力、那点金色钥匙的稳固之光、以及邪神印记本身的混沌特质。


    它们彼此冲突湮灭，又奇异地相互制约渗透。


    渐渐地，一种新的内循环开始形成。


    狂暴的能量流被心法强行纳入一个粗糙的轨道，虽然依旧充满刺痛和滞涩，但至少不再是无序的破坏。


    那层包裹她身体的暗金与银白交织的能量茧，似乎也随着内循环的建立而稳定下来，光芒内敛，如同一个巨大的虫蛹，将江阮阮紧紧裹住。


    顽石哨站，医疗区隔离舱外。


    凌寒锋如同雕塑般站在观察窗前，已经整整站了一天一夜。


    他下颌紧绷，眼底布满红血丝，军装上的血迹和尘土都未及清理。


    窗内，江阮阮被安置在一个特制的零重力医疗舱中，但那层奇异的光茧完全阻隔了所有仪器的探测和医疗介入。


    她的生命读数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维持着一条几乎水平的底线，不再下降。


    “将军，您需要休息。”


    副官雷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长途奔波后的沙哑和疲惫，但更多的是担忧。


    凌寒锋缓缓转过身，雷烈比他记忆中更瘦削了，脸上多了几道新鲜的擦伤，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风尘仆仆的卫兵，扛着几个密封的补给箱。


    “你来了。”凌寒锋的声音干涩，“定远号情况怎么样？谷地那边？”


    “旗舰受损严重，但核心动力和主结构保住，正在谷地外围接受紧急维修，雷克斯总工说，至少需要两周才能恢复基本航行能力。”


    雷烈快速汇报，“谷地集结点的情况……很复杂，您和江少尉的广播，还有后续的战例反馈，确实起到了作用，涌向谷地的士兵和幸存者比预期多了三成，士气……很微妙，绝望还在，但多了一点……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憋着一股气。”


    他顿了顿，看向隔离舱：“江少尉她……”


    “关上了门，代价是成了这样。”


    雷烈听得脸色数变，最后望向光茧的目光充满了敬意和震撼。


    他沉默片刻，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用防水防震材料密封的扁平方盒，递给凌寒锋，“将军，在离开谷地前，收到了通过特殊渠道转来的加急件，来自……第七星区防卫学院最后留守处，以及军部人事与临时勋赏局的联合签发。”


    凌寒锋接过盒子，入手微沉。


    他打开密封，里面是五本深蓝色封皮，烫印着联邦鹰徽和交叉星舰图案的证书，以及配套的五枚银底蓝边的少尉肩章。


    证书内页，照片位置暂时空缺，但姓名、学号、所属学院、准予毕业日期、以及最重要的——授衔依据：“鉴于江阮阮、张清源、苏木、秦风、石铁山等五人在星际防线战役及后续危机应对中表现出色，符合联邦《战时紧急状态法》相关规定，经前线最高指挥官凌寒锋上将特批，准予提前毕业并授予联邦防卫军少尉军衔……”


    落款处，除了学院的电子印鉴，还有凌寒锋本人的电子签名和军部临时机构的确认码。


    日期，正是他们从旅鸫号离开后不久，这份认证，穿越了混乱的星域和断裂的通讯，终于在此时送达了。


    凌寒锋拿着证书，指尖抚过江阮阮名字的烫印处，心中五味杂陈。


    毕业了，授衔了，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时刻。


    可证书的主人之一，此刻却生死未卜地躺在光茧里，其他四人，也分散在未知的角落。


    “送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凌寒锋苦笑一声，将证书小心收好，“等江少尉醒来，亲手交给她，还有张清源他们……”


    “将军，”雷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在来的路上，我们收到了方舟理事会通过隐秘频道的二次联络，他们表示，已经确认门的暂时关闭对附近扇区的混沌侵蚀产生了明显的抑制效果，他们提供的秩序强化场技术原型在谷地的初步测试也显示出了积极迹象，他们……希望能与您进一步商讨，关于建立更广泛秩序共鸣网络的可能性，并再次请求，在江少尉状态允许时，与她进行深度交流。”


    “秩序共鸣网络……”


    凌寒锋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再次投向江阮阮所在的光茧。


    他想起了那些幸存据点关于集体练习《基础精神调和法》后环境改善的报告，个体的微弱星火，似乎真的可以汇聚，驱散一小片黑暗，如果能有意识地组织引导并放大这种共鸣……


    “回复他们，我原则上同意进一步磋商，具体细节，等……”


    他看了一眼光茧，“等这里稳定下来再谈。”


    就在这时，隔离舱内，那一直稳定闪烁的监护仪器，突然发出一阵不同于警报的提示音，负责监控的医疗兵立刻凑近屏幕，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将军！光茧表面的能量读数出现规律性波动！像是……某种内循环建立了！江少尉的生命体征读数，有轻微的上升趋势！虽然还是远远低于安全线，但……趋势是向上的！”


    凌寒锋和雷烈立刻扑到观察窗前。


    只见那暗金与银白交织的光茧，表面光芒如同呼吸般，开始以极其缓慢的节奏明暗交替。


    “她在抗争。”凌寒锋握紧了拳头，眼底终于燃起一丝光亮，“她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回音长廊设施内的苏木，刚刚结束了又一次对石铁山的监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面前的数据板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技术资料，还有一个代表着与江阮阮单向意念链接状态的指示灯，一直处于代表无信号的灰色。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检查设施充能进度时，那个灰色的指示灯突然闪烁了一下！颜色也变成了变成了可联络的暗红色！但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又恢复了灰色。


    苏木猛地僵住，心脏狂跳。


    她死死盯着指示灯，生怕是幻觉，几秒钟后，指示灯再次闪烁了一下，暗红色，同样短暂。


    不是幻觉！队长还活着！而且……似乎在尝试传递什么？


    苏木立刻扑到主控台前，调动所有能用的感知和记录设备，对准那个意念链接信道，试图捕捉和放大任何一丝可能的信号波动。


    与此同时，在设施的另一间休息舱内，正在闭目调息默默运转家传道学功法的张清源，眉头忽然微微一动。


    他并未收到任何外在讯号，但在刚才某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一道极其遥远的共鸣，像是沉寂星海中另一颗星辰的悸动，与他体内那微弱的灵力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呼应。


    他睁开眼，看向舷窗外无尽的黑暗，心中默念：“福生无量天尊……”


    而靠在舱壁上，正小心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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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拭着从先行者装备库找到的一把奇特能量刃的秦风，动作也莫名停顿了一下。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随即又有一股莫名的安定感流过，他摇了摇头，将这归咎于连日的紧张和疲惫，继续手中的工作。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刚才，系统界面的任务进度已经有了变化。


    【检测到关键条件达成……】


    【判定依据：联邦军事院校毕业认证（特批）已正式生效并送达……】


    【判定依据：主线任务“进入任意一所联邦承认的军事院校，并顺利毕业”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评估中……】


    【评估完毕：任务完成，奖励核算……】


    【警告：检测到任务世界发生超高维度规则级动荡……奖励发放机制受阻……备用方案启动……】


    【发放基础奖励：任务世界滞留权限（基础时限解锁）……相关规则信息库（部分解锁）……】


    【提示：更高阶奖励及后续任务指引，需在宿主意识清醒后，于稳定环境中领取……】


    【信息发送至所有关联宿主……状态：待接收……】


    但此刻，江阮阮深陷昏迷与蜕变，根本来不及看这一好消息。


    顽石哨站外围，残骸清理和防线重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


    那些失去动力，静静漂浮的收割者机械体被小心翼翼地回收隔离，技术部门尝试破解其内部结构，但大部分核心模块在失去动力后已经自毁，只留下一些外壳残片和零星的数据存储碎片。


    凌寒锋亲自监督着对这些碎片的分析，在一个严重损毁的收割者头部传感器阵列残骸中，技术官提取出了一段反复覆盖写入，极其简短的底层指令日志，经过艰难的解码和翻译，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文字呈现在凌寒锋面前：


    “日志片段-7791：检测到源初枷锁单元（编号：模糊）异常能量波动及结构裂缝。坐标：[数据损坏，部分与顽石哨站及谷地集结点相对位置吻合]。波动特征已记录并加密打包。发送状态：尝试发送至枢纽……遭遇未知干扰……发送失败……数据本地缓存。”


    “日志片段-7792：清道夫协议版本检测……发现更高优先级协议指令片段……解析：主宰之眼注视等级提升。指令：优先清除枷锁异常点周边所有秩序扰动源，回收钥匙碎片或确认其湮灭。”


    “日志片段-7793：执行清除指令……遭遇高浓度秩序本源抵抗……能量对冲……门结构不稳定……检测到钥匙碎片主动转移……轨迹追踪失败……门强制关闭……本机能量核心过载……协议终止……”


    主宰之眼、清道夫协议、钥匙碎片、秩序扰动源……


    每一个词都像是沉重的石块，压在凌寒锋心头。


    前面的那些，他大概能猜到一二，那个主宰之眼，难道是大寂灭背后的存在？


    他立刻将这份情报通过最高加密等级，分享给了方舟理事会和几个已经建立初步信任的盟友势力。


    同时，严令加强对江阮阮所在隔离舱的护卫和隐匿措施，他不知道收割者是否还能追踪到江阮阮，但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天过去了。


    江阮阮的光茧依旧稳定地闪烁着呼吸般的节奏，医疗官报告，光茧似乎在与医疗舱的维生系统进行某种极其低效的能量交换，补充着江阮阮基础代谢的消耗，这证明她的身体机能正在从最底层的崩溃中艰难复苏。


    哨站内，在凌寒锋和雷烈的主持下，秩序逐渐恢复。


    来自各方的幸存者被重新整编，防御工事被加固，《基础精神调和法》被列为每日必训课目，效果是显著的，哨站内因压力导致的精神失控事件几乎绝迹，士兵们在巡逻和执勤时显得更加专注和镇定。


    甚至，在几次小规模的虚空星兽骚扰中，哨站守军的配合和火力效率都有了可感知的提升。


    凌寒锋每天都会在江阮阮的隔离舱外站上一会儿，他看着那明暗交替的光茧，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个灵魂不屈的搏动，他将那五本毕业证书和肩章放在旁边的保险柜里，钥匙贴身携带。


    “快点醒过来吧，江少尉。”


    他在心里默念，“你的毕业礼物，还没亲手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