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养老院的奖励2
作品:《就想凑个“好”字》 粘腻的感觉是从这里来的。它不再饱满,不再能容纳一条生命,不再成为一个性别的象征之后,看起来,就是这样粘腻。所有器官,都是粘腻的。没有褒贬的意思,粘腻只是描述。
毕竟,没有人愿意以器官的形态朝外界展示。
当子宫只剩下器官的概念,她好像,就是活生生的她了。
丘頔缓缓蹲下去,伸出手,像捡起一件衣服,将李渠栀的子宫从底下,塞了回去。假如时间耽搁得久一些,这个子宫恐怕要被炙干,破碎成许多小片,就不好拼接了。
这一瞬间,她庆幸自己拥有【拼接】的技能。
李渠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啊呦——”,又活了过来。
【分值:0分。】
很好。
就像生命的起点。
丘頔两手搓了搓,更加兴奋。
“金豆哎——我有技能,你没有。”
金豆翘了下尾巴,表示鼓掌,并不跟突然臭屁的丘頔计较。
“我还能拥有别的技能吗?”丘頔问,空中没有应答。
她不介意。会学的。会拥有很多技能的。
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陡然有了小孩子的求知欲,多少年没有这样了。
李渠栀没有什么需要她再帮忙的了,只在躺床上休息的时候,来了句:“这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啊。”丘頔龇着牙微笑了下,养老院嘛,自然不是人住的地方。
肯定是你年轻时候做太多孽,所以儿子孙子都不养你老呗。丘頔想。
她“儿子”,将来一定不会这样。
“金豆,去哪里?”丘頔跟上,金豆松开了她的裤腿。
逼仄的,弥漫着老人味道的卫生间,丘頔皱了下鼻子,弯下腰去看。可以啊金豆,还会用坐便器。她偷偷带金豆回过两趟家,金豆就用了那么两次,还没忘,很聪明。
“你干嘛啊,啥东西掉下去了?”丘頔瞪着眼睛,朝洞洞里瞧。
金豆没有东西掉进去。
它抬起前爪,拍了拍丘頔的耳朵,让她侧耳去听。
风口袋子似的,呼——呼——丘頔没忍住掏了一下耳朵,人类要比动物拥有更为丰富的想象力,因为见多识广,所以丘頔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污染了,好像进了一堆一堆的粪便、沼气。
“怎么跟你在一起,老是屎尿屁?”丘頔撇撇嘴。
金豆很用力地“汪”了一声。
“行行行。”丘頔不说金豆不爱听的话。
什么声音?好像是婴儿在啼哭?自这个坐便器底下?
婴儿?丘頔看看金豆,看看自己,她们两个不是屎尿屁的来源,她更加不是婴儿。
但很莫名,丘頔产生这样的联想,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婴儿,在金豆的带领下,重新活一次似的。奇妙的想法。她直起身子之前,又从座便器的抽水口里听见,几声欢笑,和咒骂。
金豆朝门口跑。
丘頔跟上。
这座养老院底下,或许真的存在什么玄机。
穿过逼仄的走廊,几间房的灯光依旧不明不暗,路过大堂,来到院子里。丘頔拿起铁锨的瞬间,魏束葵动了。七位老太太,又活动了一个。
剪刀,李渠栀?铁锨,魏束葵?
金豆在院子里四处嗅着。
丘頔看见魏束葵去院子一角捡起一条绿色的半身裙。这才清楚,方才从窗户边飘过的裙子是魏束葵的。魏束葵起身的时候,只穿了一条松垮的短裤,和白色短袖。
“帮我抓下痒。”魏束葵艰难地穿好裙子,吩咐丘頔。
这也是她的任务?丘頔望了望天空,抿唇,正要放下铁锨走过去,魏束葵说“就用它”,丘頔又拿起铁锨。魏束葵已经趴在一棵老槐树上等着了,弓着背,半撩开了短袖。
“你不会半年没洗澡了吧?”丘頔说着,将铁锨放上去,刺啦,刺啦。
没有半年,也有三个月了。
好在紫色火焰熊熊,立即将魏束葵身上掉落下来的灰块吞噬掉,否则就要劈里啪啦落在丘頔的脸上。这……这么多的灰,怎么也得先用水泡个一天一夜,再搓,再挠痒吧!
她捣着捣着,啪嗒——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干瘪的半球形。
魏束葵头抵着老槐树,一动不动。那个干瘪的半球,是她一边的胸脯。【早年,魏束葵得过乳腺癌,切了一半,做了假体。】半空中,那道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
丘頔抬头去看,紫色火焰吞噬过后的灰块,上面写着魏束葵的这些经历。
【机灵点,好吗?】
“?”丘頔收回视线,莫名其妙。
【你的反应速度还没六个月大的孩子快。】系统好像有些不满。
丘頔“噌”一下冒火,又迅速在火焰中消火。她反驳不了什么。六个月孩子猛地叼住她的□□磨牙,将她磨出血的时候,她还木木的,任孩子磨噬。
“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要再PUA我了,换个位置,或许你早死了。”丘頔说得很诚恳。
【……】
再看回魏束葵。丘頔好像明白了铁锨的用处。先搁到一旁,再次蹲下身子,像给李渠栀塞子宫那样,将魏束葵的假体,叭,帮她重新贴了回去。
其实,有没有这玩意儿,对她这个年纪来说无所谓了。
另一边,垂成一道婴儿的哈喇子似的,耷拉在松垮的肚皮上,实在难看。
安装这个假体,对魏束葵来说,是追求好看。可惜,早已没用,没人看了。但此刻,丘頔将它们塞进衣服里的时候,想,或许,这一对玩意儿,也只不过是器官罢了。
长久以来,它被男人第一眼看见,自身不粘腻,却被沾上了许多粘腻的视线,就也粘腻了。
丘頔搓搓指腹,散去粘腻的感觉,重新拿起铁锨,继续帮魏束葵挠痒。魏束葵“哎呦”“哎呦”地唤着,舒服极了。越来越多的文字出现在半空,被紫色火焰呈现给丘頔看。
“一切痛苦的根源,源自六十年前。那时候,我读五年级。”
不er,六十年前?丘頔看了看魏束葵的后脑勺,披肩发,想象出她六十年前的样子,那个年代的妹妹头?老太太记性不错啊,七十多了,还能记起来六十年前的事情。
就这两句,没了。
丘頔顿了顿,又扬起铁锨,准备再挠,魏束葵转过身:“好了,辛苦你了。”
“?”
就像吃东西,只含了一下,不准嚼,又不能吐,听秘密听了个开头,感觉太不爽了。
丘頔轻轻叹口气,不爽就不爽吧,她早已习惯这种滋味。
魏束葵开始摘槐花:“中午吃槐花饭。”
“六十年前,您怎么了?”丘頔站在一旁,问。
脚下的这片世界,太奇怪了。明明是秋天,怎么有槐花?老太太七十多了,怎么还飞檐走壁摘上槐花了?丘頔仰着脖子,一手护着她,魏束葵却跟知了猴似的,牢牢地扒住树皮。
她很慢的摇了摇头:“六十年前,我出生了吗?”
“……”
丘頔换了个话题:“她们五个,是活着的吗?”
“谁们五个?”
丘頔抬手指过去:“低马尾、稀拉卷毛、哪吒头、双马尾和大长辫子。”
“我看不清啊葵葵。”
丘頔猛地摇头:“我不是葵葵。”
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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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棉花地旁,丘頔知道魏束葵有个女儿,叫葵葵。
“那,谁是葵葵?”魏束葵转过头,把一捧槐花撒向丘頔,喃喃,“哦,我是葵葵。”
“???”丘頔有些凌乱。
她朝着半空分析道:“葵葵是魏束葵的女儿,后来成了魏束葵。不过,现在的魏束葵是葵葵的妈妈,真正的葵葵确实已经死了。”
没人理她。
好憋屈。
“鼓励一下,好吗?”她提了要求。干销售的时候,她这样要求领导,也自我要求。
【呱唧呱唧。】
“呱唧?”
【……就是鼓掌。】
丘頔抿了抿唇,继续寻找别的线索。
金豆跟她分头行动,已经在院子里撒了很多“滴”尿了。之所以用“滴”,因为它没有很多尿了,为了做记号,只好到处淋一滴。不可疑的地方,被它全部做上了标记。
整个院子里,骚哄哄。
丘頔蹭了下鼻子:“你完全可以只给可疑的地方,做标记。”她看着费劲尿尿的金豆。
【呱唧呱唧。】
“汪汪汪汪……”
丘頔又笑了。
金豆毕竟是一只小狗,凭本能行动的小狗。嘿。
最后锁定的位置,是在压水井旁。丘頔和金豆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位置。养老院是有自来水的,但还是有这样一架压水井,看起来许久没用了,水槽已经生锈。
丘頔会用压水井,从水桶里舀一瓢水,倒进压水井安了活塞的桶里,上下按动手柄,刺啦刺啦,前两下没出水,她又舀了一瓢,加油一样倒进去,哗啦,忽然就涌出一股水。
带着绣味的红色的水。
金豆跳上去,往里面瞅瞅,又嗅嗅。丘頔跟着弯腰,听了听,似乎跟李渠栀卫生间里的座便器发出的声音,差不多。很混乱。极具冲击力,让她很快直起身子,捂住耳朵。
“要不,算了吧。”丘頔咽了咽口水。
“汪呜——”是金豆说“不行”的意思,丘頔点头,“好吧,那就挖。”
【-1分。】
“欸??”丘頔赶紧丢掉铁锨,这是怎么个意思。
金豆“汪汪汪”起来,用爪子踢踢铁锨,要是它能站起来,早就挖出一个坑了。
丘頔却没接,转过身,更重地吞咽了下口水,那五位——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低马尾、稀拉卷毛、哪吒头、双马尾和大长辫子。
“金,金豆?”丘頔眼睛都没低,一把捞起金豆,才没那么紧张。
低马尾、稀拉卷毛、哪吒头、双马尾和大长辫子,五个老太太,好像五只牵线木偶,做着同样的动作,抬起手,很慢很慢,竖起了她们右手的大拇指。
魏束葵这时也有了动作,一把从衣服里掏出假体,啪,扔过去。
低马尾、稀拉卷毛、哪吒头、双马尾和大长辫子乖乖地重新坐了回去。
嗬,魏束葵是什么大姐大啊!
丘頔慢慢松了口气。
到底挖,还是不挖?丘頔看金豆,金豆看铁锨。
“金豆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偷鸡摸狗——”丘頔捏捏它的耳朵。
金豆甩掉她的手:“汪?”
“哈哈哈,”丘頔笑了几声,“就是吧,有时候,有的事情,我们得偷偷摸摸,才顺利。”
【分值:0分。】
好的,重回起点。
丘頔抬了下眉,她还是很聪明的。
时间跳过中午、傍晚,迅速来到深夜。
似乎只是一秒钟后,丘頔和金豆成了夜火里的隐形人,看见魏束葵和李渠栀钻进了压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