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平均年龄过半百的保守派领导们全程顾左右而言他，一个问题能拐着弯问上八十次。要是提判断结果，那就是事情还很复杂，有待进一步确认。皮球再绕着山路滚一圈。


    一场讨论下来，不能说进展艰难，只能说毫无进度可言。


    总局副局长坐在上首，已经快控制不住眼底的怒火。


    恰逢此时，会议室大门被敲响。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会议再继续下去不会有结果。撕破脸皮对大家都不好，纷纷默许了打断者的进入。


    纪芳菲快步上前，眼神试探过周鸣的意思，快速将体育馆发生的事情当众汇报一遍。


    不等她说完后续，听见商且末名字的商睿豁然起身，浑身气场压抑得可怕，径自向着会议室外走去。


    周鸣脸色同样难看至极。连忙同诸多领导告罪后追上商睿：“我来带路。”


    等两人赶到，应急医护已经对苏天伟的伤势做了紧急处理，将其送往医院。


    当事人之一退场，篮球场上竟然意外地还有两方在对峙。彼此间泾渭分明，气氛紧张。


    一方是和苏天伟一起打球的九个篮球队员；一方竟然是以商且末班主任为首的临安二中老师。


    士兵向导守在商且末身边，表情紧绷，俨然是随时准备要应对冲突的样子。


    他认识对面的领头人。


    这个队伍是基地玩家组成的小团伙之一，行事不怎么守规矩。之前和其他玩家起冲突，还惊动过基地守卫。


    为首的老大以前有聚众打架的前科，身体素质和身手都挺不错，这几天的训练效果也比较出彩。而且听传闻，好像还是游戏区域排行榜上的玩家。


    这年头，谁没看过几本幻想小说。现实里的老大加游戏里的“顶尖大佬”光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队员很崇拜他。


    为了维护自己在团队里的权威，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士兵向导打起十分防备。


    篮球小队的确没有要等待基地处理的样子。听见杨果一行人的老师身份后，就仿佛烈火上浇了油，叫嚣得更加厉害。俨然是看商且末愈发不顺眼的架势。


    “说那么多做什么！他害我们兄弟，干他就完事了！”


    之前和苏天伟搭话的队员更是话不投机，挥着拳头就奔着商且末闯进来。紧跟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壮小伙蜂拥而上，把企图讲道理的老师们惊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纷纷感到眼前一花。


    再看过去，篮球小队的成员已然躺倒一地，蜷成虾米一片呻吟。蠕动着挣扎老半天，竟然没一个人爬得起来。


    杨果侧目，只觉得挡在眼前的背影十分眼熟，却想不起认识的人里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唯二还站着的队员奋力扯动好几次拳头，可来人钳着他的手臂却像铁塔一般纹丝未动。顿时脸色涨红，恼火地叫骂道：“哪来的家伙多管闲事！这小子就是个在亲戚家里白吃白住的白眼狼，怎么好意思害我兄弟？识相的滚一边去！”


    商且末刹住往前冲的脚步，见到哥哥本来还很高兴，闻言顿时变得气鼓鼓。


    狼多可爱，白吃白住他也愿意、呸呸呸！污蔑谁呢！谁白吃白住了！苏天伟拿篮球砸他你怎么不说！骂他哥哥全部反弹反弹！


    商睿闻言也眯起眼睛，冷嗤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口气，队员突然就明白过来，商睿不是见义勇为，而是和商且末认识。


    “你不会就是另一个白眼狼吧？”他上下打量着商睿，眼神顿时变化。原本藏着的一丝惊慌变成鄙夷，好像拿到真理一般有恃无恐：“果然没教养的都凑一……”


    “嘭！”


    一直没动作的商睿只轻轻一扯，等他凑近后抬腿一个膝击，就把他撂翻在地，随意踢回虾米团队里。


    队员按着肚子又咳又呕，显然比其他人疼得更厉害。


    “下次记得，犯蠢死得快。”


    说完，转向对面唯一竖着的球队老大，语气危险地问道：“闹事打架？”


    老大背后汗如雨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游戏里恐怖的怪兽盯上似的，甚至还要更加恐怖。完全不敢有反抗的意思，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


    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周鸣心底暗骂。见商睿没有要继续教训人的意思，才走上前，冷着脸让赶来的士兵把篮球小队带走，同时向周围的玩家保证处理结果会很快公布，轰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篮球老大看到周鸣居然在给商睿兜底，心中惊骇更甚。只巴不得士兵带着他走快点，远离这群洪水猛兽。


    路过队员，见这愣头青居然还不死心地想“讲义气”，登时气结地主动补上一脚，给他踹晕过去。


    押送士兵：“……”


    偷偷看了眼周鸣，发现周鸣比他还目不斜视，登时明了。


    是该给点教训。仗着基地目前的政策怀柔，到处惹事欺压弱小，屡教不改。这次见到了跟随的士兵向导都不收敛，可是踢到铁板了吧！


    当即就把拘押的力道加重几分，让他们多疼一疼。


    商睿自然更不会管这事。解决完麻烦，连忙转过身找弟弟。就见商且末噔噔噔跑过来，亮亮的眼睛里全是崇拜和兴奋。


    看起来没被吓到。


    还有心思和他分享项链的威力呢。


    嗯。虽然戴上的时候没有风雷闪电，但是发挥功效的时候，比想象中还厉害！


    商睿面上的冰霜化开，揉着商且末连风都没沾一下的脑瓜失笑。心想就你那恐怖的基础幸运值，别说小小一颗篮球，中后期的玩家都没人能打包票一击即中。


    不过，苏天伟在没有任何技能加持的情况下砸商且末一次，居然能被反噬诅咒到差点结束蓝星副本，也不知道该说商且末今天数值激发幸运满点，还是对方坏心太重过于倒霉，随机出这种N倍效果。


    商睿认真检查一遍弟弟，彻底放下心。带着小幸运星去和一旁的老师道谢。


    二中的老师们都很负责。一个个在基地里，竟然还关心着学校学生的学习进度。三层进修皆已毕业的商睿插不进去话，索性放弟弟去和老师们叙旧。


    小卧底秒懂商睿的暗示，把老师们在的游戏区域、ID、职业、个人特长打探得一清二楚。等回家再和哥哥汇报，拟订通关攻略。


    一行人开心聊天的时候，后头的周鸣已经将监控看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向年轻士兵问了清楚。


    普通人可能还会觉得苏天伟是不小心投错球，可他们这些人的眼力，哪里看不出苏天伟的刻意。


    “医院传来消息，他死不了。不过这伤势，参加高考应该难了。这些人，玩家还没超神呢，就敢这么乱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周鸣必须在商睿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有异管局的态度。


    却不料商睿的反应冷淡，好像不打算多追究。


    这不对啊。以商睿对商且末的关注度，怎么可能轻轻放下？


    疑惑中，周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当即一个激灵，脊背森然发凉。


    那绝对不是不在意的样子。


    反倒是、反倒是像对待死人的冷漠！


    “苏家那边，不用我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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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吧。”


    好在商睿没开口就来一句“我要他死”。


    周鸣心底忐忑，当即不假思索地保证道：“当然！”


    “那就行。别让他们去打扰末末上学。”


    商睿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给韩云栈发消息。


    爸妈去世的时候，商且末还小，商睿却已经记事。商家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家里的产业绝对不会少。


    更别说，爸妈给舅舅舅妈找关系安排了工作，福利齐全，钱多事少，还很体面。当初老人在的时候，买的房子也记在舅舅名下。足够两个孩子加舅舅一家在临安市过上舒服的日子。


    可是事实是，这些东西没有一样用在过商且末和商睿身上。


    现在，他们都搬出来三年了，苏天伟还敢对商且末动手，字里行间觉得他们花了苏家的钱。要说没有两个大人在背后教唆，商睿是不相信的。


    说不定他不知道的地方，弟弟还受过其他的欺负。


    太贪心了。


    商睿垂着眼帘，将编辑好的内容发出去：【帮我查一下我家里的事情，当初我父母到底留下多少遗产。】


    前世没来得及处理的纠葛，就在这里结束吧。


    “铃铃铃，铃铃铃……”


    陌生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商睿抬眼向周鸣看去，直看得周鸣心里咯噔。尤其是看清来电备注后，更是惴惴。


    这些老领导，不至于庙堂高处待久了，这个时候想拉商睿过去问话吧？


    显然，周鸣低估了老前辈的嗅觉。挂断电话后，周鸣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情很是复杂。


    “讨论结果出来了。这事情毕竟牵扯到许多玩家的性命，领导们决定先在临安市试点培训。如果顺利，再向全国推广。”


    商睿听完，忍不住暗骂。


    这帮老家伙当真是见风使舵一把好手，一点风险都不愿意担啊！


    摆明了要是出事，就把周鸣推出去顶锅，他们都是以理据争但惨遭失败的抗争者；


    要是成了，他们也是冒着风险投的赞同票，玩家领域的名声一下子不就有了。


    在世界权柄注定向玩家群体转移的当下，这一点形象可太重要了。


    商睿打量周鸣，奇怪道：“我怎么看着你还挺高兴。难道就不害怕？”


    你看里头那群人，见着了商且末身上的道具效果，也才愿意赌一个临安市局长的位子。


    并且无论成败，他们都能借机集结玩家的力量为己所用，获得追求更高利益的根基。


    而你好不容易晋升部长，一旦出错万劫不复。即使胜利，收获也只是一个别人说让就让的位子。


    周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有在骗我吗？”


    商睿心情更加古怪：“我有这空闲，去哪里赚钱不好？”


    周鸣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来。依旧没有回答商睿的问题，而是说道：“定向指导的时候，我们不会教导玩家盲目信任情报资料。攻略的正式来源，当然也不会是单一的一个玩家。”


    “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周鸣充满斗志。


    既然你没有骗我，那我们的胜率，不永远都是百分之百吗？


    没有哪一种决策是不需要承担风险的。周鸣从不赌那些飘忽不定的概率，他只是相信商睿，相信自己和团队共同钻研努力的判断，能帮助更多的玩家走下去。


    自信。自负。


    商睿看着他，突然觉得重新认识了这位面瘫脸的部长。


    尽管上一世，同样没在强者名单里看见过周鸣。不过：“我开始期待你的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