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皇城,朱雀大街。


    一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在一队风尘仆仆的北境骑兵护卫下,缓缓驶入这座天下最繁华的城池。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轻响,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马车里,姜尘打了个哈欠,掀开布帘一角,打量着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景象。


    温暖的微风拂面,带着脂粉与食物的混合香气,与他习惯了的风沙与铁锈味截然不同。


    他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玩味的笑容。


    “京城,果然比北境边关暖和多了,也软多了。”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打着车窗。


    “来了这许多年,一直在边疆打转,这次倒是正好见识见识所谓的青楼勾栏,享受一下,这个时代的温柔堕落。”


    军中有他留下的前世兵书名卷,他知晓自己是纸上谈兵。


    但他父亲镇北王姜焚天却是能通晓其中奥妙的一代军神。


    还有他耗费数年心血才研制成功的火药。


    虽然对这个存在高品武者的世界来说,对个人的威力或许不算毁天灭地。


    但若是两军对垒,那便是足以扭转乾坤的大杀器。


    正因如此,即便北方蛮族近期有所异动,他也能暂且放心离开。


    姜尘本以为能在北境安心做个幕后军师,结果朝廷一纸诏书。


    以念其年少,当入京受教为名,将他召来了这龙潭虎穴。


    美其名曰接受皇家熏陶,实则为质,用以牵制他那手握雄兵百万,威震天下的父亲,镇北王姜焚天。


    就在姜尘脑内流转之时。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如雷的马蹄声,夹杂着嚣张跋扈的呵斥。


    “滚开!统统滚开!惊了六殿下的坐骑,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只见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如旋风般横冲直撞而来。


    沿途百姓惊慌失措,纷纷避让,摊贩倒地,货物散落一地,鸡飞狗跳,好不混乱。


    为首者是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青年。


    骑着一头神骏非凡,通体雪白,额生独角的异兽龙鳞驹,正是当今皇帝宠妃所生的第六子,萧元辰。


    姜尘的马车因避让稍慢,那队骑士便已冲到近前。


    “哪来的不开眼的破烂货色!敢挡殿下的路,找死吗?”


    一个恶奴模样的骑士厉声骂道,扬起手中镶着金丝的马鞭,不由分说就朝着驾车的北境老卒狠狠抽下。


    鞭声破空,凌厉异常。


    那老卒面色黝黑,皱纹如刀刻,眼神却瞬间一厉,竟不闪不避,干枯如树皮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呼啸而来的鞭梢,随即猛地一拽。


    “呃啊!”


    那恶奴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


    惊呼一声,整个人竟被直接从马背上拽飞起来,重重摔在青石板上,哀嚎着一时爬不起身。


    场面瞬间一静。


    所有骑士都愣住了,在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对他们,对六皇子的人还手?


    六皇子萧元辰勒住躁动的龙鳞驹,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那寒酸的破旧马车和周围护卫们风霜之色未褪的陈旧铠甲,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冷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北境来的穷酸土鳖。”


    他语调拖长,充满讥诮。


    “怎么?镇北王在边关那蛮荒之地待久了,连京城的规矩都没教给你吗?”


    马车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完全掀开,姜尘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身形挺拔,面容算不上极其俊美,却带着一股北境风沙磨砺出的硬朗与漠然。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抬眼看向马背上的六皇子,目光平静无波。


    “规矩?”


    姜尘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却莫名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在我的规矩里,敢对镇北王麾下挥鞭者,手留下,惊了我车驾者,马留下。”


    “你?!!”


    六皇子气极反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


    “好个不知死活的质子!在本皇子面前,也敢如此猖狂?信不信本皇子现在就替镇北王管教管教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


    “管教?”


    姜尘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可以啊,不过在你想着怎么管教我之前,不妨先见见这个?”


    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大地忽然开始轻微但密集地震动起来,仿佛有庞然巨物正在接近。


    远处,传来如同闷雷般滚动的马蹄声,初时微弱,旋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节奏整齐划一,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悍然席卷了整个繁华的朱雀大街!


    “什么人?!”


    “止步!皇城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


    两队看守城门和巡视到此处的巡城卫兵听到动静,立刻在一位队正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试图阻拦这突如其来的铁流。


    他们身穿明亮的制式皮甲,手持长枪,动作也算迅捷,展现着京城卫军的威风。


    然而,当他们真正看清那支黑色洪流时,所有的呵斥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百骑沉默如冰山,速度却丝毫不减。


    面对挡在前方的巡城卫兵,他们甚至没有拔出兵器,只是最前排的骑士微微抬起覆面甲胄下的冰冷眼眸,扫了过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仿佛看待路边草芥般的漠然。


    以及一种从尸山血海中浸染出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煞气!


    仅仅是被这样的目光扫过,那为首的队正便如遭雷击,浑身一僵,呵斥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随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长枪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卫兵们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阵型出现了一丝散乱。


    他们平日里维护京城秩序,对付些地痞流氓,镇压小规模骚乱尚可。


    城中各大世家高官哪个需要他们?


    哪个他们敢惹?


    更何曾直面过这等从最惨烈战场上存活下来的百战锐卒?


    那凝聚如实质的杀意,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是,是镇北王的……大戟士……”


    队正身边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兵牙关打颤,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队正一个激灵,再不敢有丝毫阻拦之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慌忙嘶哑下令。


    “散,散开!快散开!让路!给……给军爷们让路!”


    巡城卫兵和守门士兵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慌忙向街道两旁退去,挤入惊慌的人群中,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