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陷入了昏睡。


    前半场梦，依旧是纠缠她多年的噩梦。千寻疾扭曲的脸，冰冷的密室，无助的挣扎，被撕裂的人生……那些画面反复播放，折磨着她的神经。


    就在她几乎要在梦魇中窒息时，梦境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个细微的、模糊的、仿佛隔着重重水幕的声音隐约传来。


    “……妈……妈……”


    那声音很轻，很软，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梦中冰冷的场景渐渐模糊，一张小小的、精致的脸蛋浮现出来。那是……千仞雪？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但下一秒，那张脸又发生了变化。金色的发丝化为了如墨的黑发，碧蓝的瞳仁变成了与她一模一样的、清澈的紫罗兰色——是小璇玑！


    三岁的小璇玑，脸蛋比以前更加圆润可爱，她眨着大眼睛，似乎在努力对着谁说话，小脸上洋溢着开心和依赖。


    “妈妈……你看……花花……”


    视线仿佛被牵引，比比东（梦境中的她）看到自己正坐在一个充满柔和流光的梳妆台前。那是星际居所里的梳妆台！


    而镜子里映出的，是另一个“比比东”。她穿着舒适的星际家居服，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她早已遗忘的、纯粹的温柔与善良，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正低头看着身边的小璇玑，耐心地听着女儿咿咿呀呀的“演讲”，时不时温柔地回应一句。


    她们看起来是那么开心，那么幸福，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了那一刻。


    斗罗大陆的比比东，此刻仿佛成了一个透明的幽灵，一个躲在冰冷镜面之后的窥伺者。她怔怔地“看”着镜中那温馨得刺眼的一幕，看着那个平行时空中、可能拥有着完全不同人生的、美满幸福的自己。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羡慕？是嫉妒？是酸楚？还是……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向往？


    镜中的“比比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扫过镜面。


    刹那间，隔着梦境与现实的壁垒，隔着平行世界的遥远距离，两个“比比东”的视线，仿佛在虚无中有了一个短暂的、无声的交汇。


    一个满手血腥，内心荒芜，复仇后只剩空虚。一个沐浴爱河，眼神纯净，被孩子的笑容温暖。


    冰冷的泪水，终于从斗罗比比东的眼角无声滑落，浸湿了黑暗中的绒毯。


    她依旧在沉睡，眉头紧蹙，仿佛被困在那场窥见另一种可能的梦境里，无法醒来。


    那冰冷却真实的触感，来自手臂——一只软乎乎、带着孩童特有温热的小手，正轻轻碰触着她。


    就是这一下触碰，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


    比比东只觉得神魂猛地一荡，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旋转！那镜中温馨的画面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影，而是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嗡鸣在脑海炸响。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消失。


    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依然坐着，但身下不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柔软舒适的座椅。眼前也不再是黑暗的寝宫，而是那面流淌着柔和光晕的星际梳妆镜。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刚才那苍白、空洞、带着泪痕的脸。而是……一张同样绝美，却眉眼柔和、肤色健康红润、眼神清澈带着些许疑惑的脸庞——是那个镜中的“比比东”！


    不，现在，她就是镜中人！


    她……进入了这个身体？她再次来到了这个星际世界？


    比比东（斗罗）彻底愣住了，紫眸难以置信地瞪着镜中的自己。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镜中的人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真实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是梳妆台光滑微凉的表面。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上家居服柔软贴肤的布料，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安神的馨香。


    这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


    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有瞬间脱离苦海的恍惚，有踏入未知领域的茫然，有对这份“偷来”的温暖的无所适从，更有一种深切的怀疑——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是她在极度痛苦下精神分裂产生的臆想？还是某个强大存在编织的幻境？


    可是，如果是臆想，为何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逻辑自洽？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科技造物，那些完全不同于魂力体系的能量应用，甚至小璇玑那所谓的“超SSS级精神体”，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斗罗人的想象边界。她曾无比谨慎，甚至在罗刹神考中暗中试探，可得到的反馈都表明，这并非神考设置的幻境。它独立于她所知的一切体系之外。


    就在她心潮澎湃，试图理清这混乱的一切时，那只软乎乎的小手又拉了拉她的手臂。


    “妈妈？”


    小璇玑不知何时从椅子上爬了下来，趴在她的腿边，仰着小脸，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紫罗兰色大眼睛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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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之前的欢快，而是充满了浓浓的担忧和困惑。


    三岁的小女孩，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母亲身上为何会突然散发出那么浓重、那么冰冷的悲伤，但那源于血脉深处的联系和她自身超乎常理的强大精神感知，让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比比东内心深处那片剧烈翻涌的、荒芜而痛苦的海洋。


    她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伸出另一只小手，努力想去抚摸比比东的脸颊，用稚嫩却异常认真的声音说道：


    “妈妈……这里，痛痛。”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有人让你难过了吗？”


    她的小脸绷了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护犊般的凶狠，虽然看起来更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奶猫：“告诉小璇玑，小璇玑一定会保护妈妈的！妈妈不要难过！”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她努力调动起那庞大却尚且懵懂的精神力量，一丝极其纯净而浩瀚的波动无意识地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细微的涟漪。她挺起小胸脯，语气带着骄傲和肯定：“小璇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老师都说我的精神体是超SSS级！是那个让你难过的人很厉害吗？没关系，等我再长大一点点，我一定帮你打他！”


    孩童天真又郑重的承诺，带着毫无保留的爱与维护，像一道温暖却刺目的光，猛地照进比比东那片冰冷荒芜、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复仇的心田。


    她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见底、写满担忧和认真的紫眸，听着她用最稚嫩的声音说着最勇敢的话，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暖流骤然交织着冲垮了她的心防。


    镜中的“比比东”眼眶瞬间红了。


    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的无声流泪。


    她猛地伸出手，将眼前这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她把脸埋在小璇玑带着奶香的、柔软的发丝间，肩膀微微颤抖着。


    这一次的眼泪，是滚烫的。


    这个世界是真是假，此刻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份触手可及的温暖，这个愿意用她小小的身躯保护母亲的孩子，是她在那个冰冷残酷的斗罗世界，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奢望。


    她就这样抱着女儿，久久没有言语。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交织，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和一句沙哑的、几乎低不可闻的回应：


    “……嗯，妈妈知道了……有璇玑在……没人能再让妈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