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万事开头难。


    应风生只能如此在心里自我安慰。


    刚刚只是小动物而已，小动物嘛，都比较单纯……现在才是真正的硬仗开始……好！拿出我的精神来！


    “呜呜呜呜——”


    幽怨无比的哭泣声立马就让才打起精神不到十秒钟的勇敢农场主变成了一个小心翼翼，欲言又止，表情纠结的可怜小蘑菇。


    “好吧，在这件事上，系统的确有些地方做得不对。”


    “呜呜呜呜——！！！”


    这一句坦白并没有换来幽怨哭泣声的减小，反倒像是激起了对方心中潜藏许久的悲痛和苦闷似的，让太宰治的声音一次高过一次，简直像是在勇攀高峰一样没有极限。与此同时，他的眼泪也正在以完全不科学的方式啪嗒啪嗒流个不停，一大滴一大滴地从不大的脸颊上颗颗分明地往下掉。


    应风生无措之余都有些怀疑人生：不是，真的有人能够这么哭啊？我还以为都只是演的呢！


    “那个……对于系统给你们造成的不便我深表歉意……但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更好的交代，不然你先控制一下情绪？”


    唉。


    被这样一个脆弱的选手骤然打断了豪情壮志以后，应风生早就将自己进门之前做好的所有调解准备抛之脑后。什么物理调解、什么态度强硬、什么不服就干，唉，这些东西已经完完全全从应风生那存不太住东西的脑袋里飞了出去，飞得好远好远，飞得好高好高，再也不可能重新回到她的头脑之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太宰治在这次酣畅淋漓的哭泣表演中显然得到了新的乐趣。他不仅用哭泣声挑战了高音，还极富技巧性地让哭泣声呈现出诡异的节奏，一次性将幽怨、痛苦、悲伤、压抑、愤怒等等情绪全部灌注其中，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单纯的表演，而已经逐步进化成了他一个人的艺术！


    泪眼朦胧间，他抬起手，柔弱地撑起半边身子，丝毫不见之前猛猛冲撞而来的凶狠。


    “你看起来倒是比系统有些诚意……”


    “当然！”应风生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歇口气，生怕他只是短暂地停下来休息一阵，休息完了又再继续，忙不迭地接话，“我可以保证我的诚意！”


    啊，上钩了。


    站在旁边的伏黑甚尔百无聊赖，看戏之余还有心情点评一下目前的进展。虽然来者不善的那小子表面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是在不久之前那一个照面上，第六感就已经提醒伏黑甚尔这家伙不简单。所以不管在放弃翻滚攻击之后对方如何用言语和行动将自己包装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伏黑甚尔都坚定第一印象，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娇滴滴少男给迷惑住。


    正所谓旁观者清，一向在战斗中都速战速决的伏黑甚尔也是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近距离旁观“心眼攻防战”。虽然很明显……攻方和守方的心眼加起来一共999个，攻方足足1000个，而守方，那个永远都只是平静地瞪着一双看似深不见底的黑色大眼，实际却根本只是神游天外的小鬼头，却还倒欠一个心眼。


    就目前的情况，连伏黑甚尔都看出来对方暗藏祸心——那些顺着脸颊接二连三珍珠一样落下来的可不是悲伤痛苦的泪水，而是晶莹剔透却暗含玄机的坏水！


    “真的吗？”


    太宰治特意调整了一下脑袋抬起的角度以及朝向眼前这位待宰羔羊的脸庞区域，以便让最好的光线照亮他状态最佳的面部，同时还能让一颗颗圆滚滚的泪珠被照耀得闪闪发光，保证自己的状态那叫一个我见犹怜，精准狙击每一个心存良善的倒霉蛋——当然，此时此刻此地，这表情和做派，当然是为眼前的少女特意准备的。


    至于应风生究竟能不能算在“心存良善的倒霉蛋”之中，又会不会当真认为眼前人楚楚可怜呢？


    在微微颤动，灯光下简直像是被晶莹泪滴撒上了水晶粉末一样的睫羽之后，太宰治却仍旧有些怀疑：这自称应风生的少女话说得固然动听，但是脸上那不加收敛的平静，或者说冷淡？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她心中真正的情绪。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倒又是很真诚，那下意识地接话同样也做不了假。


    是伪装的水平不到位？即使是水平再一般的表里不一者，也不至于连一丁点的表情管理都没有。


    是不屑于伪装，不屑于虚与委蛇？那么她的言语和行动却又完全和表情对不上。


    这位神秘的少女与【系统】为伍，从【系统】搬来她做救兵的行为上看，恐怕某种意义上，【系统】还需要依附于她。可是光看应风生手足无措的表现，她本人似乎并未很好地意识到这点，更没有好好地利用上这点。


    所以……总不能是这位来历不明，手段非凡的神秘人物，天生是个……面瘫吧？


    太宰治思来想去，感觉自己缜密的思维原本运转得无比顺畅，可是盯着应风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看久了，竟然也慢慢陷入一个古怪的深渊，得出了完全出人意料的推理答案。


    “那是当然！”


    要不是受限于这个像素身体，应风生多少要抬手用力一拍胸口，最好是能够拍得砰砰直响的那种，以此来证明自己发言的可信度。


    “唉……”太宰治让自己眼角巧妙地随着一声柔柔的轻叹流出一滴清泪。不得不说，经此一遭，他对表演的理解力以及对身体各方面的控制力，实实在在上了一个大台阶。只见他欲语泪先流，好像心中无限的委屈已经塞满了纤细的喉咙，以至于微微张开嘴巴，却因为不知从何说起而始终发不出声音。


    嗯……唉！


    伏黑甚尔发现应风生盯着眼前的少男陷入了沉思，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年纪的小鬼头面对这样的“如花美眷”究竟会怎样反应？是心疼吗？心疼之下关怀备至一下子把自己的脑子抛到九霄云外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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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会生出一种占有欲呢？想要借此机会强取豪夺，让这样脆弱的美丽只能留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一个人欣赏？还是说……嗯？


    应风生特别人机地从兜里熟练地掏出礼物面无表情地送上前去：“你好！我是应风生！”


    ？？？


    当一束真·柔弱至极的黄蔷薇骤然出现在应风生的手上、太宰治苍白瘦削的脸颊前的时候，在场的诸多旁观者头顶上都有志一同地冒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咳咳，毕竟总是满会场地翻滚也是有点小累的，除了那些天生精力充沛好像不会累的部分非人类以外，大部分参赛者很乐意在休息的片刻看看热闹——当然，也是借此看看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


    而其中疑惑最为具体的，自然要数伏黑甚尔。他自认在和这个小鬼头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基本搞清楚了她的行为逻辑，可是却还是没有想到，她对每一个“新人”都有如此强烈的问候仪式感执念。


    这花非送不可吗？这话非说不可吗？


    难道非得经历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礼物派送”仪式，这个小鬼才能正式进入沟通模式？可是刚刚她对着眼泪汪汪的那小子不是反应很正常吗？


    “……还真是谢谢……”


    虽然太宰治之前也的确观察到这位少女在进场之后，与每一只小尾□□流之前都有这样一个送礼和自我介绍的流程，但是让他怎么想也没想到的是，在她们彼此之间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候，她居然还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执念吗？


    并非执念！


    应风生真的只是顺手！


    当眼前的像素小人止住了嚎啕大哭，慢慢切换成微微抽噎之后，她就看见对方头顶的气泡内容也从大颗大颗的泪滴变成了一连串省略号。等到对方一抬头，省略号也完全消失——这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可以沟通的意思嘛！作为一个将“来都来了”精神深深镌刻在大脑之中的老实人，这种顺手送礼就能解锁新人物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至于什么“我见犹怜”？什么“如花美眷”？


    作为一个拥有像素视野的像素小人，她怎么可能看见？要不是之前太宰治那一连串的眼泪哭得实在极富技巧性，应风生恐怕连对方正在哭泣都只能通过声音和头顶气泡显示的情绪来判断。


    “如果能够稍稍安慰一些你心中的苦痛就好了。”


    嗯嗯，说得很好。


    应风生真想为自己的漂亮话点点头，不过她一向只负责把东西送出去，至于送出去什么她不管。好感度这种东西，游戏角色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算了，根本懒得尝试也懒得记忆呢！


    满心不满心，随缘而已。


    “村长！”


    太宰治才带着一脸神秘的微笑伸手柔弱地接过柔弱的黄蔷薇花束，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穿过人群，坚强地越靠越近。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