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话说得含蓄，却给江绾绾提了醒。


    现在年代特殊，政策没有放开，确实要小心点。


    到了县里，江绾绾跟着周凛走进县信用社。


    信用社就是一间瓦房，门口没人，里面三两个工作人员没精打采地做着事。


    看见江绾绾和周凛进来，他们瞥了一眼，又继续忙自己的——每天都有好奇的人进来看，可一问是不是来存钱，立马就跑了。


    “我们要存钱，是在这里办理吗？”江绾绾问道。


    存钱？


    三个工作人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立马围了上来。


    江绾绾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对面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长男人。


    他脸上掩不住笑意，顺手把旁边的算盘往边上推了推——看这两个年轻人，估计也存不了多少，用不上算盘。


    有人来存钱，他们就有事做。


    再没事做，上面可就打算把这个点撤掉了。


    黑框眼镜和蔼地问：“存钱，填一下这个资料。”填到户名那一栏，江绾绾笔尖顿了顿，看向周凛。


    这些钱毕竟大部分都是他的。


    周凛站在她身边，注意到她的动作，轻轻扬了下下巴，“自己的名字不会写了？”他模样温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揶揄。


    江绾绾抿嘴，干脆利落地填上自己的信息。


    填到金额那一栏时，周凛却伸手拦住了她。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军绿色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散钱，递给她：“一块儿存了。”


    三个工作人员盯着那叠钱，眼睛都圆了。


    是大户！


    眼镜男一把抓过算盘，等着派上用场。


    另外两人赶紧跑进里间的隔间。


    江绾绾看着那厚厚一叠钱，眼睛也睁大了。


    大佬消失这段时间，原来是去挣钱了。


    是因为她的钱被偷了，怕她没钱花吗？


    不对啊，书里的大佬最不屑的就是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他最大的理想是研究机械，让国家的技术崛起。


    不知道出了什么偏差，不过……他给钱的样子，她倒是很喜欢。


    周凛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说这是和安德烈出去工作得来的报酬。


    他拿出的正好是三千块，而她丢的也是三千。


    从丢钱到现在，他一直照顾她的情绪，没提过这件事。那就说明，现在要存的是六千。


    江绾绾填好金额，递给黑框眼镜男。


    “你好，是你们要存钱？”这时，从隔间里走出一个穿中山装、三十多岁模样斯文严肃的男人。


    周凛朝那人点了点头。


    这人是信用社的负责人，陈旭。


    这么一大笔钱，他需要了解一下来源。


    周凛安抚地拍了拍江绾绾的肩膀，“你在这儿等我，我和他谈谈。”她看见周凛面色平稳，心想这男人恐怕早就料到信用社会查资金来源，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周凛跟着陈旭进了隔间。


    江绾绾和三个工作人员留在外面。


    她默默把钱又装回包里，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周凛在里面谈得怎么样。


    她原本以为这年头存钱不需要什么特殊手续，工作挣来的钱不会被调查，却忘了在这个年代，这笔钱堪称巨款，很难不让信用社的人怀疑来源。


    大约二十分钟后，陈旭客气地请周凛出来。他朝眼镜男招手，语气轻快：“小吴，帮他们办存款。”


    小吴和另外两人得到指令，对江绾绾说可以把钱拿出来了。这些钱需要清点一下。


    江绾绾疑惑地看向周凛，见他递来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把钱取出。


    三人点了将近半小时，金额太大，点完还要复点两遍。


    确认无误后，终于办好了存款手续。


    他们递来一个小本子——也就是这个年代的存折。


    江绾绾把存折收进包里，陈旭对她和周凛说：“欢迎下次再来存钱。”他语气热情，目光却是看向周凛的，这话更像是对周凛说的。


    她有些好奇，周凛刚才在隔间里到底和陈旭谈了些什么。


    陈旭和信用社其他三人一直送他们到门口，站在那儿目送他们走远。


    等江绾绾和周凛回到村里，正好碰见采完山货下山的一行人。


    小燕老远看见她，挥手打招呼：“江大夫！”


    人群里有两人看见江绾绾，眼神不满。


    其他人还指望她带他们上山，态度还算过得去。


    他们要回村部集合，几人没多停留，径直朝村部走去。


    去村部的路上，有人不满地嘀咕：“你们说江大夫怎么还带光明村的人上山？”


    “你不知道吧？那是他哥。”


    “怪不得带自己家人来占我们向阳村的便宜。”


    有几人听了没接话，但心里多少也不舒坦。


    上山的几人今天收获虽然不如江绾绾带队的时候，但也还算不错。


    这两天没她陪同，他们采货的数量反而增多了，一个个脸上红光满面。


    他们走过村子，其他没被选中的村民正好下工，拖着疲惫的身体，望着山货小队，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山货小队赚钱的事，全村都知道。


    现在大家都想加入，可江绾绾非要搞什么人数限制，就是不想让他们挣钱。


    李秀英望着山货小队，想起那天去周家老宅，才知周凛出远门了，没机会跟他提加入小队的事。


    现在周凛回来了，她也要加入。


    这事得找她男人去说。


    想到这儿，李秀英打起精神朝家走。


    回到家，又没看见周军，她坐在院里等着。


    天彻底黑透，周军才回来，看见坐在院里的李秀英，没好气地问：“坐着吓人？”


    累了一天回来，就想吃口热乎饭。他走进厨房，灶台是冷的，掀开锅盖，什么也没有。


    “还坐院里干嘛？饭也不做。”


    “老三他们搞的那个上山小队，你这个做大哥的，就没点想法？”李秀英压着脾气问。


    “我能有什么想法？他们做得不是挺好。”周军实话实说。


    “带着村里人，都没想过带我们，这还好？”李秀英反问。


    周军见她又开始较劲，索性闭了嘴。


    老三他们这事确实做得不错，村里这个季度的救济款发不下来，饿肚子都是小事。


    照这样下去，不仅这个季度，下个季度的救济款也悬，这个冬天恐怕真要饿死人。


    山货小队的出现，实实在在给大家蹚出一条路。


    见周军又不说话，李秀英一股无名火起，但想到还有事求他，只好软下声音：“周军，你去跟老三他们说一声，加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