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干事很快拿来了纸笔。


    林建国不识字，林念就在众人的见证下帮他写下了一份自愿离婚的申请书。


    她每写一个字，林建国的脸色就灰败一分，仿佛签下的不是协议，而是自己的卖身契。


    等她写完，林建国按下了手印。


    林念拿着信纸仔细折好，贴身放进口袋，看也没再看林建国一眼，转身就走了。


    林建国急了，在她身后愤怒地呐喊。


    “放人啊？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怎么还不放人？”


    林念没有回头，只是高声回应了一句。


    “我哪有这个本事？找人帮你不需要时间啊？”


    “等着吧，该出来的时候就出来了。”


    小干事见状，犹豫了一下，转向顾泽云，低声请示。


    “顾连长，您这边的意思是？”


    “把人放了...”


    他毕竟年轻，觉得既然答应了，总该守信。


    不等顾泽云回答，林念却忽然转过头，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放？干嘛要放？”


    小干事一愣，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林念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从小到大，他骗了我跟我娘多少次？坑了我们多少回？”


    “每回他都说不赌了，结果呢？没钱呢就拿粮食，拿东西抵账。”


    “我骗他一次怎么了？合情合理，都是因果报应。”


    要不是还需要赵淑珍下地干活，以林建国那个死德行，恨不得她们母女俩都抵给别人了。


    他就该关着，活该。


    就算枪毙了，林念都不带回头多看他一眼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小干事和顾泽云。


    “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该吃花生米吃花生米。”


    “一点面子别给我们，不用担心。”


    林建国在审讯室里听到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林念！你个天打雷劈的不孝女！你骗我！你不得好死！你……”


    林念根本懒得再听，对顾泽云和小干事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顾泽云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步跟上。


    两人没有回家属院，直接去了镇上的馄饨店。


    赵淑珍正坐在店里发呆，看到女儿进来，慌忙站起身迎接。


    “念念，你们咋来了？”


    “我听说，你爹他...”


    “他的事，没影响你吧？”


    一开始林建国被抓走的时候，赵淑珍还有微妙的喜悦。


    可是后来想起女婿的身份，她又担心起来，生怕会影响到顾泽云，然后连累林念。


    可林念却笑着掏出那张协议书，递到母亲面前。


    “别哭了，你看看这个。”


    赵淑珍识字不多，但她和林念林雪两人已经无数次商讨过这件事情，屋子里也有林雪代写的离婚书。


    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离婚两个字，愣在原地，连手都在抖。


    “这...这是你爹写的？”


    林念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目光灼灼。


    “对，这是他给的，我们可以彻底摆脱他，过安生日子了。”


    “机会就在眼前，我们必须抓住。走，现在就去登记处！”


    林念半扶半拉着精神恍惚的赵淑珍，直奔公社登记处。


    此时的婚姻登记管理还不像后世那般联网严密，手续相对简单，工作人员看了看林念出具的协议书，又询问了赵淑珍的意思。


    赵淑珍看着女儿坚定鼓励的眼神，又想到这些年受的苦楚，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在离婚申请书上按了手印。


    没一会儿，她就拿到了离婚证。


    赵淑珍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彻底结束了。


    可是很快，她又开始迷茫。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妇女会离开丈夫，如今自己做到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直到林念紧紧握住她的手。


    “南城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咱们一起去京城吧！”


    “京……京城？”


    听到这两个字，赵淑珍更加惶惶不安，她一辈子没出过南城，想到那个只在话里听过的地方，心里就发怵。


    “那得多远啊……人生地不熟的……咋去啊？”


    “现在没有介绍信也可以坐火车了，很方便。”


    “你别怕，一切有我。”


    林念笑了笑，又带着母亲回到馄饨店里，找到了林雪。


    几人把馄饨店这几天的账目算了算，先把林雪的工资给了她。


    林雪拿着那厚厚一沓毛票，没忍住抖了抖。


    虽说这是早就说好的，可她从来没一次性拿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有些兴奋。


    等兴奋劲过了，她又依依不舍地问。


    “林念姐，这个太多了吧？”


    林念笑了笑，安抚她。


    “这是你应得的。”


    “要是没有你，我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细数下来，她们这小本生意，短短时间竟然净赚了三百多块！


    这笔巨款不仅大大丰富了林念的钱包，也极大地增强了赵淑珍的信心。


    她摸着那些钱，喃喃道。


    “在南城摆个小摊都能赚这些……去了京城是不是能赚更多？”


    那是肯定的。


    林念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我打算在军属院那做生意的，现在就算了，直接去京城吧。”


    “我已经有了不错的主意，可以试试。”


    她准备去找一些面条摊子合作，这样更能保证销量。


    如果可以拿到几家固定的生意，她就可以直接给那些小摊子供货了。


    但还有一个现实问题横在面前。


    赵淑珍小心翼翼地问。


    “念丫头，咱们要去京城……小顾他能同意吗？”


    正在帮忙收拾东西的顾泽云闻言，抬起头笑了笑。


    “妈，没关系。我的家人也在京城，我和念念陪你们一起去。”


    这一刻，他似乎彻底想通了。


    既然爷爷和母亲都要回京，林念也决心前往...


    他何必再固执地留在南城这个伤心地？


    林念那晚关于“珍惜当下”的话点醒了他。


    其实他早就隐约感觉到，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只是之前他太倔强，可以忽略了而已。


    如果...


    像林念说的一样，留下遗憾呢？


    他的梦想是去边疆，但其实...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看向林念，眼神温和。


    “我先回京，回研究所报到工作。等一切稳定下来，再做长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