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姚婶走了出来，林念这才发现她眼睛红肿，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见到人，她慌忙用手背擦了擦脸，努力挤出笑容。


    “是林念啊，快进来坐，吃饭了没？”


    林念没有立刻进门，她下意识看了看屋里，担忧地询问。


    “姚婶，您怎么了？”


    姚婶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


    “没事，风沙迷了眼。”


    “你快进来吧，正好家里饭刚做好，你进来吃点，别站在外面说话了。”


    林念本想说自己吃过了，但看到姚婶这副模样，心里不忍，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哎，好。”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她肚子还撑着，肯定是吃不下了。


    但站在外面，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只能先进屋再说。


    姚婶家只有个丫头，此刻正埋头吃饭，林念打眼一瞧，发现桌上的菜都很简单，一碟咸菜，几个窝头，还有一碗看不见油花的白菜汤。


    姚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也没啥好菜，你别嫌弃……”


    林念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连忙把手里端着的碗递过去、


    “姚婶，您别忙了，我吃过了。这是我刚做的卤肉和卤蛋，拿来给您和丫头尝尝鲜。”


    姚婶一看那油亮喷香的肉和蛋，眼睛更红了。


    她连连摆手，怎么都不肯要。


    “这怎么行呢！这么好的东西……”


    “你快拿回去，这情婶子还不起。”


    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


    “顾连长津贴高，对你也好……”


    “不像我们家的，津贴一发，就全捎回他老家爹妈那儿了，根本不管我们娘俩死活……”


    “你对我们好，姐心领了。”


    “你有这些肉，就自个儿家吃吧！省的时间久了，顾连长心里不舒服。”


    林念听的心酸，一瞬间就想起了上辈子，她那苦命的女儿。


    那是她上辈子的执念，也是这辈子，刻意忘记的噩梦。


    她离开了沈承业，女儿自然也没机会出生了，此时看到饭桌上的小丫头，也生了怜爱的心，赶紧把碗塞到她手里。


    “姚婶，你不吃，孩子还要长身体呢！”


    “再说了，这肉不是白给的，我是想问问您味道咋样。”


    “老实跟您说吧！我想去集市上摆个小摊，卖点卤味贴补家用，又怕味道不合大家口味。”


    “您帮我尝尝，给我提提意见，这我就感激不尽了！”


    姚婶一把年纪了，哪里能不知道林念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她有心理负担。


    可她说得对，就算自己不吃，孩子还要吃。


    她看了看丫头馋得直咽口水，却迟迟没有动筷子的声音，眼眶一红，犹豫着夹了一小块青椒尝了尝。


    她眼睛一亮，又给丫头剥了个卤蛋。


    丫头许久没见过荤腥了，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含糊不清地说。


    “妈，你也吃！好吃！”


    “阿姨做饭真好吃！”


    姚婶看着孩子的吃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汤里夹着肉味，是一起炖出来的，能不好吃吗？


    可她却连这样的肉汤，都很少能让孩子吃上。


    她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林念时，又扬起笑脸。


    “念念，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太香了！”


    “顾连长娶了你，可真有福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忧心忡忡地压低了声音。


    “不过，念念，听婶一句劝，在这大集上摆摊……还是有点悬。”


    “不是口味的问题，是那集上经常有一帮赖子，专找摊主要钱。”


    “不给钱，他们就座你摊子前赖着不走，闹得谁都做不成生意。”


    “而且他们什么都不干，就专门恶心人！警察来了他们就走，警察一走他们又来！”


    “好多摊主都被折腾得赔了钱，东西越卖越贵，最后都没人去了。现在谁想吃东西，根本不往那里去，宁愿找家店面随便吃点。”


    “你想赚钱，不如在院里问问，谁家缺啥少啥，用东西或者手工换换，都比去那受气强。”


    她说得真情实感，忍不住拉住了林念的手，小声劝道。


    “而且我听说，顾连长家境不错，你这出去抛头露面的，他心里能没有意见？”


    “咱们女人家，一旦结了婚，还是把小家经营好，这是最重要的事！”


    “那顾家用不上你补贴！”


    “听姐的，赶紧生个儿子，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林念可能就翻脸了。


    但姚婶说起来真情实意，满脸担忧，是真的在替她着急。


    她只能囫囵回答了几句。


    “没事的，我家老顾也是支持我去的。”


    “孩子这事不着急，老顾不想要呢。”


    这可是实话，不是她甩锅给顾泽云。


    顾泽云不想生育，也是他自己说的，上辈子都被人笑话，怀疑他是不行都没辩解过。


    想到这里，林念也忍不住想。


    人高马大的，不会是真不行吧？


    但很快，她摇了摇头，把念头甩了出去，笑着和姚婶开口。


    “那帮癞子的事，我记住了，谢谢姚婶告诉我这些，我再好好想想。”


    姚婶一急，伸手拉她，又低声道。


    “念念，你现在年轻，长得又漂亮，自然是不着急！”


    “顾连长是个知道疼人的好男人……你们一定要好好过。”


    “你出去了，就当没听过这话，婶子偷偷告诉你，队里有些人对顾连长还没死心呢！”


    “你这忙里忙外的，别叫人钻了空子！”


    林念心里一紧，下意识想问是谁，但姚婶却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松开手，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哎，我瞎说的，你快回去吧。”


    林念愣了愣，转身走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却还是忍不住琢磨。


    姚婶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好他个顾泽云，表面说不想结婚，私底下偷偷勾搭小姑娘？


    那干嘛不跟她直说呢？现在结婚证也领了，在想谈恋爱，可不合适了。


    林念胡思乱想着，忽然脚步一顿。


    门口站着个漂亮的短发女人，正背对着她，微微探着头，朝她家院子里张望。


    她没感觉到林念的靠近，正娇俏地笑着，对院子里面高喊。


    “好香啊！”


    “泽云哥，你在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