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刃。


    死死地钉在那半截锈迹斑斑的断戟之上。


    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


    身旁的大黄感受到了主人的凝重，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


    庞大的身躯微微弓起，进入了临战状态。


    一人一狮，就这么静静地与那古老的祭坛对峙着。


    仿佛在与一段被尘封的岁月进行无声的交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山谷中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响。


    那半截断戟依旧静静地插在祭坛中心，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溢出，仿佛永无止境。


    “装神弄鬼。”


    陆尘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冷哼一声，心中有了计较。


    他很清楚，这等邪物，十有八九是某个强大存在的兵刃碎片，或是封印着某个残魂。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凶险，但也可能伴随着惊人的机缘。


    他没有选择强攻，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的神目再次悄然开启。


    这一次，他没有去观察那断戟本身。


    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从断戟中渗透出的，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气息之上。


    在他的神目视野之中，这些黑色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气流。


    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


    每一缕气息的内部，都蕴含着无数细小到肉眼无法看见的诡异符文。


    这些符文扭曲，盘绕，充满了腐朽，混乱与不详。


    组合成一种陆尘从未见过的结构。


    “这并非魔气，也非煞气，更不是怨气……”


    陆尘的心神沉入其中，仔细地分辨着这股气息的本质。


    他前世身为药武至尊，对天地间各种能量的认知早已登峰造极。


    可眼前这股气息，却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它更古老，更霸道，仿佛凌驾于寻常的天地法则之上。


    “腐朽万物，吞噬生机，混乱法则……这股力量的本质是湮灭。”


    陆尘的脑海中，一道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他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地变了。


    那不是凝重，也不是惊讶。


    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及一丝深深忌惮的复杂情绪。


    “异族……”


    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灵魂最深处的词语，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吐出。


    没错，就是异族！


    前世，他之所以遭人暗算，身死道消。


    便是因为他为了抵御异族入侵，耗尽了心力，这才给了宵小之辈可乘之机。


    而这股充满了湮灭意志的能量波动。


    与他记忆中那些自域外而来的恐怖异族，身上的气息，何其相似！


    虽然眼前这股气息已经无比微弱，仿佛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但其本源的那一丝特性，却与陆尘记忆中的印象别无二致。


    这个发现，让陆尘的心脏都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陨仙谷，这个看似普通的秘境一角，竟然与他前世最大的敌人异族，产生了关联？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这整个古月秘境，其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陆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无意间触碰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了。


    他不再犹豫，神目运转到极致，开始顺着那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逆向追溯其真正的源头。


    那半截断戟，或许只是一个宣泄口，一个阵眼。


    真正的根源，必然还深藏于地下。


    在他的神目视野之中，地下的世界纤毫毕现。


    无数道黑色的气息，如同密密麻麻的黑色根须，从断戟的下方蔓延开来。


    深深地扎根于地脉深处。


    它们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能量网络。


    陆尘看到了一处被层层禁制与幻阵所掩盖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区域。


    那里，才是这股邪异气息的真正源头。


    “原来藏在这里。”


    陆尘心中了然，他收回神目，眼中闪烁着精光。


    他没有试图用蛮力去破开那些禁制，那只会打草惊蛇。


    他绕着祭坛缓步走动，看似随意，每一步却都精准地踏在阵法的薄弱节点之上。


    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妙的刻刀，悄无声息地探入那些禁制的缝隙，解析着其运转的规律。


    这等手段，对阵法造诣的要求高到了极致。


    换做任何一个阵法宗师在此，恐怕都要耗费数日之功。


    但对陆尘而言，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开。”


    他走到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前，并指如剑，对着石壁虚空一点。


    嗡——


    石壁表面，没有丝毫的光华闪现，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嗡鸣。


    紧接着，那坚硬的石壁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向两侧分开。


    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一股比外界浓郁了十倍不止的腐朽与死寂之气，从洞口中扑面而来。


    仿佛一头蛰伏了万古的凶兽，张开了它择人而噬的巨口。


    大黄低吼一声，身上的火焰升腾得更高，将一人一狮牢牢护住。


    陆尘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


    他没有丝毫畏惧，迈步便走进了那幽深的洞口。


    洞内并非他想象中的狭窄甬道，而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地下空间。


    这里，仿佛是一座被埋葬的古老殿堂。


    四周的石壁上，雕刻着无数早已模糊不清的壁画与古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埃与岁月腐朽的味道。


    陆尘的目光，瞬间便被那些壁画所吸引。


    他走到一面相对完整的石壁前，神目开启。


    那些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在他眼中迅速褪去，壁画的内容变得清晰起来。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片祥和而繁荣的世界。


    仙山耸立，灵兽奔腾，无数修士御剑飞行，往来于天地之间，一派仙家盛世的景象。


    第二幅壁画，画风突变。


    天空被撕裂开一道巨大而狰狞的口子，无穷无尽的，形态各异的狰狞黑影。


    如同蝗虫过境般从裂口中蜂拥而出。


    它们所过之处，山河破碎，万物凋零。


    第三幅壁画，战争爆发。


    无数修士结成战阵，驾驭着法宝，与那些狰狞的黑影厮杀在一起。


    法术的光辉与黑色的魔气交织，血与火染红了整片天空。


    无数身影从空中坠落，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陆尘的心神，完全被壁画的内容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