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当要费些周折方能进府，谁知赵府下人竟格外客气，宿亦雪颇觉意外。


    可不管如何，就是进来了。


    被领着走到正堂，入眼一片狼藉，少说也得是十几人厮打出来的场面！


    虎星河站在最里侧，发丝略显凌乱，是个正常人都瞧出端倪了。


    宿亦雪怒道：“他们打你了？”


    虎星河眼尾泛红，未曾作声，只默默走向宿亦雪，将她轻拢入怀。样子俨然是强撑着没事，好教宿亦雪宽心。


    唯有目睹全程的狐知道他在装可怜。


    赵老爷看傻了，连声澄清，“没有，绝对没有！”


    又不敢拆穿，怕再惹恼虎星河，只好找补道：“这些都是不小心摔的。”


    总不大服气，末了小声阴阳怪气一句，“我们哪敢打他啊...”


    赵青玄同样讶然，虎星河的模样怎看怎不对。


    先是在赵府好一通打砸，搁在平日，赵青玄料定虎星河连赵府门槛都不会踏。你诬我清白？即原地立着，冷脸看着你能奈我何。要我随你走？你算什么东西？


    再然后，便是此刻。


    赵青玄竟寻不出个恰当词儿来形容虎星河这般行径...


    该不是这老处男脱了单？要真如此，先前他的所作所为便都说得通了。


    灵机一动，赵青玄起了计策，“这位姑娘，我家小辈因丧子之痛行事欠妥，还请你见谅。我已对他们严加训诫，往后你有何要相助的，但说无妨。当然，我们也绝未对虎星河动手。你不妨问他，他总不至于这般孱弱，任人欺侮...但也不好说。”


    近来宿亦雪待虎星河生分不少，分明已是眷侣，却不肯与他多亲近。即便他化作毛茸茸勾引，亦无甚大用。


    就想着扮可怜，阿雪最是心软，说不得夜里还能上塌替她暖床！


    偏眼下被这该死的老狐狸质疑不行，老虎这般威风，怎能说不行？


    虎星河当即反驳道：“阿雪，我很强，他们哪是我的对手？这满室狼藉都是我一人弄的，那帮臭狐狸拦都不敢拦。”一副自豪模样。


    但宿亦雪听得冷汗涔涔。


    没看错的话，满地瓷片从厅堂漫至廊下。她虽不识货，可看赵府的外设，就知道府上的东西价值不菲，虎星河究竟砸了多少银两？


    干脆，这是谁家的虎？她不认识...


    宿亦雪凑近虎星河耳畔，轻声问：“你砸了人家多少东西？我们够钱赔吗？”


    熟悉的气息流经鼻尖，虎星河舒服得眯起眼睛，只觉绿茶手段奏效了，十分欢喜。


    “当然，他府上不过些百来年小玩意儿。我家里有许多上千年的宝贝，一件抵他们百件有余。何况原是他们理亏，还敢开口索赔？”


    虎星河声量不少，赵青玄听得真切，忙不迭道‘没关系，不必赔。若往后得了线索，知会一声便好’。宿亦雪与他虚让一回，也是结束了这一话题。


    她也只虚让了一回，怕客套太多，赵青玄当真了。


    这边纠纷解决后，宿亦雪虎星河正要离去归馆，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只得先停下吃瓜。


    只见县令老爷匆匆赶到，一进门，瞧见遍地狼藉，面色骤沉。


    “老赵，你这是在干甚么？”


    赵老爷素日做着衙门食材供应，与县令交情不错，却是头回见县令这般严肃脸色，心头不免发怵，话音都打了结，“怎...怎的了？我没干嘛啊。”


    这副可怜模样引得县令心生同情，记得赵家才死人，语气稍缓和。


    “本官明白你痛失亲眷，但总不能使旁人代受其苦！现有百姓向本官状告，你非法拘禁、滥用私刑！你瞧，你都把人折腾成何样了？”


    县令指着虎星河乱糟糟的头发，和乱糟糟的四下，简直能想见当时惨状！


    “哪有这事？”赵老爷恍然，“前者确是我不对，但这些瓶瓶罐罐尽是他一人打碎的。他头发乱，只是折腾累了。”


    “你蒙我呢？！”县令来了气，手指虎星河，“你府上百余人，他便有通天的本事，还能一挑百，教你们毫无招架之力，更在府上肆意打砸？况且这位瞧着也不似会功夫的，不过生得高些罢。”


    这话虎星河倒不爱听了，老虎怎能被说不行？


    “这全是我砸的。”虎星河眸光瞬冷，“谁教他们拿阿雪威胁我。”


    偏这话落到县令耳中，成了另一层意思。


    “你莫怕赵家势大，本官定会为你做主！”他实在不信虎星河一人能搞出这名堂，且那大娘分明说，赵家欺人太甚，眼看要闹出人命了！


    没辙，虎星河只得反复解释，这‘杰作’确确实实是自己所为，只隐去妖族身份不提，单说自己很行。


    说这话时，他还不忘偷瞄宿亦雪一眼，盼着得到阿雪的夸奖。却得不到，蔫了。


    宿亦雪垂眸忖度，心思全到了别处，不曾听见虎星河说了些什么。


    现下闹到县令上门，感觉又要赔钱了...


    “既如此，你往后行事须知分寸，不可再毁人财物。”虽不可置信，到底是了然，县令各打二人五十大板，“你也是，不该随意扣人，更不该拿人家亲眷做要挟！”


    虎星河赵老爷纷纷点头称是，虎星河点得分外用力，阿雪是他的亲眷。


    -


    待杂七杂八的事过去，郁结又上心头，赵老爷忽道：“官老爷，我家赵显那桩案子，可有了新线索？”


    县令颔首，“赵显公子毒发前几个时辰，可曾接触过甚么特别的人或物？本官已验明，他是用了一种杀虫毒药，服用后需段时候才会发作。”


    赵老爷忙召集府中上下，问了个遍，却一无所获。赵显当时只说出门一趟，未言明去往何处，见何人。


    倒是宿亦雪灵光乍现，挑眉道：“县令大人，既然此毒并非立即发作，而赵显之后又来了我家食肆关顾。会不会有人要借刀杀人，故意陷害于我？毕竟，赵老爷看着似较单纯那茬的，容易受哄。”思量赵府死人了，不愿太尖刻，她尽量高情商发言。


    可好像并无多大用，赵老爷听得，脸都僵了。旁的，年岁相仿的是精明老狐狸；他本是狐狸精怪，反成了天真无邪大蠢驴...


    县令未做深究，只觉这思路颇新，忙问宿亦雪可有怀疑之人。


    “悦来居的廖家夫妇罢。”不是故意报复挑食，她只能想到这号人，与自己结怨的。


    无奈叹下一口气，县令摇摇头道：“不瞒你说，我们已查证，廖家夫妇近期并未购买过任何毒物。也无证据显示，他们有害赵显公子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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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


    再叹一口气，县令面露难色，“此案下毒时机巧妙，现场亦未留下明显证据，恐怕一时难以侦破...本官会加派人手调查，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们。”语毕，便只身离去。


    宿亦雪见状，也打算告辞。怎料，身后兀然传来一阵呜咽声。


    回头一看，瞧得赵老爷瘫坐在大师椅上，以袖掩面，失声痛哭。


    他这一哭，一是为了赵显：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近小辈，纵然不成器，这般不明不白惨死，如何不痛心？


    二为自己今日一连串的决策：愚蠢至极！


    从轻信人言贸然找宿亦雪麻烦，到冲动之下扣留虎星河，却反被砸了家当，桩桩件件都错得离谱，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种种情绪交织于一起，十分委屈，赵老爷哭得像个孩子。


    宿亦雪霎时起了鸡皮疙瘩，虎星河见得，作势为她捂起耳朵，未果。


    纵是赵老爷惹事在先，于情不该帮助，但她到底心软了。


    当然，不单是因为见赵老爷落泪。


    最要紧的是，虎星河砸了许多珍贵物件，赵家虽说不索赔，她心里总过意不去。若能了结赵显这桩案子，也算两清了。


    “我或许有法子处理赵显一事。”


    宿亦雪一开口，堂间瞬间哗然。


    眼前区区一个厨子，怎能与衙役比肩查案？别人县令老爷都说还要些时候。不过听说这人是神仙？那倒也说不准。


    “真的？”赵老爷眸光一亮。


    “说不准，试试罢了。”


    宿亦雪示意赵老爷把下人甚的挥退，片刻，堂间只剩虎星河与赵青玄两闲人。


    “我试试能否将赵显复活。阎王那边我认识人，赵显死亡未满一日，又是横死，或有生机。”


    话音刚落，除去虎星河，都是一副震惊模样。


    一向沉稳的赵青玄语带颤音，“小姑娘，你别说笑了，这人死哪能复生？”


    虎星河不满瞪他一眼，“我家阿雪可神了，没见识的老狐狸！”


    “可世上哪真有阎王爷啊？”赵青玄活了千年，真真切切没见过这荒唐事。


    宿亦雪的确不清楚有没有，这些都是她编出来的。但所谓复活，大抵，可能真能做到。


    宿亦雪记得早些时日，饭馆系统解锁一技能，唤作生命契约。


    她原以为这技能就如话本电视剧写的，两人性命相连，同生共死。一个殒命，另一个也活不成。


    若当真如此，分明是弊远大于利，又有何值得隐瞒的？


    宿亦雪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所谓生命契约，是共享目标对象的生命。


    更甚者，目标对象也不局限于活人，死人与活人间也能契约！


    自然，这些尽是猜的，宿亦雪不敢打包票，也准备好了失败的说辞。


    地府今日动荡不安，阎王爷忙东忙西，没空卖她这个情面。


    契约前，宿亦雪不忘提醒赵老爷，复活恐要折去半辈子阳寿，问他是否需要先与赵显的父亲商议。


    不曾想，赵老爷竟当即应承，道无碍。


    妖族寿命绵长，偏又不可暴露身份。年岁稍长便得离群，孤苦伶仃，活得久反成煎熬。


    宿亦雪心下明了，预备施展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