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咔嚓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像不要钱的机关枪，疯狂扫射。


    顾彻的眼皮抽搐着，缓缓睁开。


    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用电钻在他太阳穴上施工，嗡嗡作响。


    入眼，是一张巨大奢华的黑檀木办公桌。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发际线高耸、笑起来像弥勒佛但眼神却像刀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后，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魔都最繁华的地标建筑，高耸入云，仿佛踩在世界之巅。


    而他自己，正坐在男人对面的真皮沙发上，浑身僵硬。


    周围，还站着一圈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女，他们抱着手臂，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笑，目光像是在围观动物园里准备被安乐死的猴子。


    啥情况？


    被绑架了？仙人跳？还是……有什么朋友的特殊派对？


    顾彻脑子里一片浆糊。


    我不是应该在出租屋里摆烂，等着我那个双155的正方形房东太太来催租吗？


    下一秒，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夹杂着泥石流，轰然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痛！


    撕裂般的剧痛！


    顾彻，二十二岁，魔都电影学院导演系应届毕业生。


    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眼高手低，恃才傲物。


    毕业后没去找工作，而是拿着父母毕生的积蓄，加上卖掉老家房子的钱，开了个影视工作室，准备一飞冲天。


    结果……


    被现实一巴掌干回了平流层。


    投拍的第一部文艺片，上映首日票房三千五，第二天就光荣下映，血本无归。


    为了翻本，原主脑子一热，竟然找上了业内最大的娱乐巨头——天星娱乐，签下了一份高息贷款。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新项目连个响都没听到，钱就烧光了。


    家里的服装厂为了给他填窟窿，资金链断裂，摇摇欲坠。


    现在，他是来找天星娱乐的总裁王中雷，请求债务展期的。


    “卧槽……”


    顾彻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穿越了。


    开局就是地狱Pro Max顶配版！


    家徒四壁，负债累累，还他妈是个坑光了家底的废物！


    这剧本，狗都不接！


    “呵呵，顾彻，考虑得怎么样了？”


    办公桌后，那位弥勒佛总裁王中雷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他的助理，一个穿着包臀裙、身材火辣但表情刻薄的女人，将一份文件，“啪”的一声，甩在了顾彻面前的茶几上。


    “顾少爷，王总的时间很宝贵。”女助理的语气充满了鄙夷，“这是公司法务部给出的，最有诚意的解决方案。”


    顾彻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封面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大字，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电影项目对赌协议】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白纸，黑字。


    条款清晰得像一把刚磨好的刀，冰冷锋利。


    【甲方：天星娱乐传媒有限公司】


    【乙方：顾彻】


    核心条款只有一条：


    自本协议签订之日起，三十日内，乙方顾彻需独立执导一部电影长片，并确保该片最终总票房不低于人民币壹亿元整。


    若乙方完成对赌，甲方将免除其全部债务，并追加三千万现金作为奖励。


    若乙方未能完成……


    顾彻的视线定在了那一行字上。


    【……则乙方父母名下‘顾氏制衣厂’的所有股权及资产，将无条件转让给甲方，以抵偿全部债务。】


    轰！


    顾彻的脑子像是被一颗炸雷给劈开了。


    一个月！


    一个亿票房！


    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合同？


    疯了吧！


    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没名气、没人脉、没资源，兜比脸还干净。


    别说一个亿了，一个月内能凑钱拍出一部电影，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根本不是对赌协议。


    这是明抢！


    是天星娱乐早就盯上了他家那个虽然不大，但设备和技术工人都很不错的服装厂，故意设下的一个必死之局！


    “噗嗤。”


    旁边一个年轻男人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彻认得他。


    陆鸣。


    天星娱乐今年力捧的新人导演，也是王中雷的远房外甥。


    这家伙仗着自己的背景，在学校里就处处针对原主，如今看到顾彻落魄，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王总，您这也太看得起顾大导演了。”


    陆鸣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


    “一个月破亿？这可是很多一线大导演都完不成的KPI啊。您这是……想让顾导一步封神呐？”


    他嘴上说着“封神”，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说“送死”。


    办公室里，压抑的嗤笑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妄图挑战资本的规则，最后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活该！


    王中雷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笑呵呵地看着顾彻，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猴戏。


    “年轻人嘛，总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


    “当然，如果顾彻同学觉得这个挑战太难，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公司。”


    “只要现在，你跪下来，磕三个头，叫我一声‘爷爷’。”


    “我可以考虑，让你家的厂子……多活三天。”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顾彻的拳头，在无人看见的沙发边缘，瞬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能感觉到，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那股不甘和愤怒，正在疯狂燃烧。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发火，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对方更爽。


    他需要冷静。


    必须冷静下来，思考破局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如同催命符一般，疯狂震动起来。


    顾彻艰难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妹妹”。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还不等他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妹妹顾盼盼带着哭腔的、почти绝望的声音。


    “哥！不好了！”


    “法院的人来了！他们……他们把我们厂子的大门给贴上封条了！”


    “爸妈跟他们理论，妈妈急得都晕过去了！哥，你快回来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妹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滚烫的钢针，狠狠扎进顾彻的心脏。


    贴封条了……


    妈妈晕倒了……


    他穿越过来，继承了这个烂摊子。


    但他同样继承了，这个身体对家人的那份血脉相连的牵挂。


    他可以摆烂，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母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被人当成战利品一样夺走！不能看着妹妹和家人流离失所！


    顾彻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办公室里的嘲笑声，妹妹在电话里的哭喊声，王中雷那张肥腻的笑脸……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他死死地困在中央。


    退无可退！


    那就……不退了！


    顾彻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抓起桌上的签字笔。


    “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平静。


    “这份合同，我签。”


    笔尖划破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场豪赌前，摇动骰子的声音。


    顾彻。


    两个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签下的不是一份合同，而是一份卖身契，一份赌上整个家庭命运的投降书。


    陆鸣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月后，顾彻像条死狗一样被赶出家门的场景。


    王中雷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得和蔼可亲。


    “很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有魄力。”


    周围的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没有光亮的黑暗。


    然而——


    就在顾彻签下名字，感觉灵魂都沉入深渊的那一瞬间。


    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