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似曾相识的一幕,昏睡中的三娘感觉喉咙好像火烧,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一只手把她从床上扶起,紧接着半碗温水送到她嘴边。


    三娘“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一张笑颜如花的俊俏面容。


    “靳家娘子?”


    三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死,而且救她的的人,还来自北河村。


    看到小媳妇,她的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和自己曾经在北河村犯下的罪孽。


    尽管她没有动手杀人,但不得不承认,至少靳财一家人和来喝喜酒的宾客,都是因为喝了带蒙汗药的酒,才悉数葬身虎口的。


    这也让她面对雪宁的时候,内疚的情感占据整个内心。


    “靳,靳家娘子,你又何必救我这个不祥之人?”


    小媳妇以为,她说的是大婚当晚,突遭横祸的事情。


    雪宁正色道:“三娘姐姐,你无需自责,毕竟你也是受害者。”


    “本来嫁做人妇的日子,谁想到村中先遭山匪,又遇大虫,才让大春哥他们……”


    “事到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活着的人,更应该善待自己。”


    三娘疑惑的看向雪宁,似乎对这番话有些惊讶。


    雪宁比三娘看的羞涩,小声道:


    “难不成,我讲错了?”


    “不会啊,明明是夫君教我的,明明他就是这么说的……”


    雪宁一提到夫君儿子,三娘的脑海中,忽然就想起那个几次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的那碗水,并肩战大虫时的那声“小心”,还有在墓室中那半碗难以下咽的糊糊。


    那个男人像是一串恰到好处的鼓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她的生命篇章中响起,每一次响起,都留下了惊艳的瞬间。


    “靳……靳家娘子,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三娘差一点,就顺嘴说出了靳安,好在及时刹车,改成了雪宁的称呼。


    小媳妇笑道:


    “说起来,姐姐还真是福泽深厚之人。”


    “今天本来夫君带着两个徒弟上山打猎,听说夫君让他们用一下午的时间,抓一只大的猎物回来。”


    “没想到,居然把姐姐救了回来,阿弥陀佛,这也是一份良缘。”


    “可是,姐姐为何出现在深山之中,身上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三娘摇摇头,似乎并不想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合上双目道:


    “靳娘子,我有些乏了,想先睡一会。”


    雪宁连忙道:


    “好,姐姐,你先休息,晚饭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小媳妇走出房间,三娘将脸转向墙的一侧,两行泪水无声滑落,滴在虎皮缝制的褥子上,五彩斑斓,晶莹剔透。


    晚饭时分,雪宁对着面向墙壁的三娘喊了好几声,却没得到回音,以为她还在熟睡,就把食物放在桌子上离开了。


    吃饭倒是好说,但睡觉的问题就有些难办了,毕竟靳安的家里只有一张大床。


    无奈之下,夫妻俩只能暂时分开一夜,雪宁去王干娘家借住一晚,而靳安,则去和徒弟们挤一晚。


    其实,当小夫妻在讨论怎么睡的问题时,三娘也是醒着的,但她还是没有转过头去。


    不是她喜欢装病,而是她害怕,怕再见到那个人,会无法控制的沦陷,甚至心中生出依靠之心。


    她能依靠美貌,依靠手段,依靠蒙汗药,依靠心狠手辣,甚至依靠山匪行内小有名声的“一枝鲜”名号。


    就是不能依靠靳安。


    因为和拥有不堪过去的自己不同,他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也只有靳家娘子那般纯净如莲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外间屋子的几人,吃完晚饭收拾利落后,纷纷离去。


    屋子里再一次静了下来,只有冷冷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幔帐上。


    三娘静静看着那道光,目光坚定。


    ……


    亥时刚过,北河村村民们早已睡熟。


    靳安家小院的院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三娘迈着踉跄的脚步,一瘸一拐的走出来,随手带上院门。


    “好久不见,你的爱好还是那么独特。”


    “不但喜欢人都睡了后,一个人出来夜跑。”


    “而且还习惯不辞而别。”


    三娘猛然抬头,只见一旁的矮墙上,靳安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下一刻,靳安一纵身,跳到她面前:


    “我好歹救了你,又让徒弟大老远的把你背回家,又给你治伤,还把唯一的床让你睡。”


    “跟我说句实话不过分吧?”


    三娘故意绷着脸,装成一副看见仇人的样子:


    “想问什么快问,问完了就别再挡路!”


    靳安笑得更加深邃:


    “我就想问,二当家什么时候,再来劫掠北河村?”


    三娘准备了无数个答案,但绝没想到,居然问题是这样的。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调笑,她可以置若罔闻,也可以言辞还击,但这个问题关乎村民的性命,由不得她不谨慎回答。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


    “我被赶……我离开山寨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他们有类似计划。”


    “但也不排除,将来二当家会带人再来北河村。”


    “毕竟……”


    “毕竟你已经不是杆首了,对吧?”


    靳安不着痕迹的,接上了三娘说了半截的话。


    “看起来,你这次回山寨不大顺利,让我猜猜,是不是忠心的手下,在那一晚损失殆尽。”


    “而山寨中剩下的人,都站在二当家一方,你被完全孤立了?”


    “气急之下,你和他们动手,但双拳难敌四手,身受重伤,最终在山里昏了过去。”


    “我说的可对?”


    三娘用恐怖的眼神,看向靳安:“他怎么说的,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二人四目相对,靳安享受着三娘好像看怪物一样的眼光。


    半天,三娘小声问道:


    “那你又是如何推测出来,二当家要再来北河村的?”


    靳安摇摇头:“其实严谨的说,二当家来北河村不光是为了抢劫,更重要的是,想要找回丢的东西。”


    “什么东西?”


    “传扬出去就会被杀头的东西。”


    靳安的话,让三娘气息一滞,她想不到一名山匪手里,居然会有要命的东西。


    “那究竟是谁偷了那东西?”


    靳安笑着看向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