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我有点惊讶了，趴在栏杆上，看着场内面相上非常像不良的2号，居然说出了这么感动团结的话来，忍不住再一次犯贱，“栗子酱，学学人家。”


    “你是说，‘排球这种运动，网这边的都是队友’吗？”我不玩手机，栗子酱倒兴致缺缺地开始回信息了，“抱歉，我们队不需要。”


    “你现在可是队长呢栗子，不可以这么不负责哦。”


    但栗子看了我一眼，收起手机，和我一起看向了场地内正在和那位5号队员互动的2号，几秒钟之后，她还是那个答案：“至少我们这一届不需要。”


    “为什么？”


    “你在的时候从来没用过，你不在了也一样。”


    “听起来像是在说我已经死掉了。”我有点心虚地嘟囔。


    然而栗子却好像并没有生气，场内一番交流之后又恢复如初，像上一个支线打完回到了初始页面，于是Game restart。


    但已经错误过一次的乌野，不会再犯一样的失误，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


    “你在青城的时候，我们不需要这句话。”她说着，目光平静地看向我，“我们只需要相信你就好了。


    “就像你和及川彻学的那样。”


    今天我也——相信你们。


    16岁就做队长的我，手忙脚乱，身边唯一的参照似乎就是及川彻。


    我习惯了去对他进行学习、模仿，哪怕我知道曾经的那个念头是不可能达成的谬论。


    小红说的没有错，这个世界不是非A即B的选择题，更不是数值游戏。我那么努力想要学习及川身上的特质，初衷也只是觉得，既然我找不到及川彻一样的二传，那么（我+及川彻的特质）+任意一个听话的二传或许可以和我+及川彻做等号。


    就像3+1＝2+2.


    木下教练说我很危险。


    所以我才会哭着问及川彻，我是不是没办法找到和他一样的二传了。我不记得那天及川彻是怎么安慰的我，但时间越久，我就越发肯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


    像及川彻这样和我无条件合拍默契的二传，绝无仅有、独一无二、不可复刻。


    所以我接受一切，接受及川彻和我能在一起时候给我传的所有的球，接受及川彻不在我身边时我遇到的每一个二传。我接受一切发生、结束、得到、失去。


    ——但我真的有得到过吗？


    我眨了眨眼。


    “但我已经不在青城了。伊琳娜也是。”


    “对。但我们已经习惯了。”栗子酱没有看我，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她成熟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甚至，我在她身上也看到了一点点及川彻的痕迹，“不是你说的吗，要接受一切。青城不应该是没有你就不行的队伍。”


    “哦。”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原来栗子酱也变成“接受一切”派了吗？我不明所以，扭头继续看向场内，第一场发挥严重失常的5号高高跃起，然而小飞雄传的球从他手指上方顿住一秒、然后滑过。一次看上去很失败的快攻。但发现其中门道的我因为过分激动，差点半个身子要从栏杆上翻过去。


    还好有可靠的栗子酱。


    “怎么了，虽然那个攻手浪费了一次机会，但你也不用那么生气吧。练习赛而已。”


    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看了出来！我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两拳栏杆：“是非常非常快的快攻！”在排球上，我从来不会让私人情感占据高地，“所以其实算是小飞雄失误了。”


    “哇哦，真是不可思议，原来在你这里影山同学还有错误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说那个5号跳低了。”


    栗子酱讲话真奇怪，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一样完美的人，何况，像我这么完美的人都避免不了失误，更不必说小飞雄。我只是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


    “如果现在场上的是小飞雄，我会说，哼哼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战无不胜的王者大人跪下道歉吧！可是不是。”我试图表达清楚我的意思，“现在在场上的，是想让攻手打出速攻的二传。所以我说，是小飞雄失误了。”


    久川栗子觉得你真的很奇怪。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把场外和场上分得这么开，如此割裂，如此清楚。


    或许这也是你的天赋。


    平泽惠刚开始和你做队友时，也是天赋型二传，最喜欢传的就是带着旋的托球，她初中时候就是这样打的。但是来到你身边，你一句不问就压着她要做出改变，因为你觉得这种托球会让落点脱离你的掌控。


    “二传的存在，是为了攻手服务的。你当然可以有灵光一闪，但在和我磨合好之前，你只有一条路——听我的话。”


    绝对的控制狂。绝对的暴君。也是绝对的天选之子。


    “这个队伍里，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任性，那么就是我。如果没有人能任性，那么不包括我。”


    当着主教练伊琳娜的面，你就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对小惠表现出堪称示威的一面，蛮横且不讲理，超脱于一切规则，凌驾于一切规则的，你。


    那也是伊琳娜对你的特权。


    久川栗子从那瞬间意识到，伊琳娜钟爱于你的原因。她和你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对喜欢的人、认可的人，拥有几乎无底线的包容。但伊琳娜已经是荣誉等身的退役选手了，她对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则有着非常清晰的判断，虽然被开玩笑是众神之友，在哪都能有点人脉，但她知道亲密和亲近的距离。


    可是你呢？


    小满。你呢？


    你知道亲密和亲近是需要分离开的两种定义吗？你知道排球只是排球，欣赏只是欣赏，包容只是包容，温柔不应该掺杂暧昧吗？


    久川栗子很担心你。


    她担心你太喜欢及川，而及川又没有那么喜欢你。她担心你会伤心。


    她曾经听过你在聚餐的时候聊起及川，在八卦的视线下，你思考了一会，把他比喻成风筝。被问为什么，你说，因为风筝可以飞得很高，但是风筝的线在我手里呢。


    收获的是在场人员齐齐拖长了声音，谴责你又暴露自己控制狂的本质了。


    然而你笑眯眯地捧着自己的脸，被热出红晕的脸颊，简直像一只新鲜出炉的小棉花糖：“可是是彻酱愿意把线给我的呀。”


    “我要吐了。”


    “我也是。”


    大家纷纷作势要找垃圾袋，以表达对你零帧起手炫耀秀恩爱的鄙视。


    那些人都只顾着调侃你和及川的暧昧关系，她们没有注意到最关键的那一句。风筝的线是风筝给的。这不对。


    比喻成风筝，这更加不对。


    轻飘飘的比喻也会有重量，也是可以成为捅到心脏上的回旋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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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哦，虽然我没正眼看你但我能感觉到，本人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哼哼。”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场内，期待着第二次速速速攻，按照小飞雄的能力，最多第三次应该就能配合出来了。


    “没事。刚刚想到一件事。”


    “什么？和我有关吗？”我看见一个非常舒适的一传，影山做好了准备，那个5号显然也已经启动，而青城的人毫无察觉呢。


    几乎和球传出的同时，5号在毫无阻拦的网前起跳，他跳的确实很高，然后，用力地挥下——


    “砰！”


    “你还把及川比作风筝吗？”


    和球被砸地的声响同时开始，音节被融在众人惊叹惊讶的喧哗之中，好在我耳力不错，能听清楚栗子的问题。


    真是不错的速速速攻呀。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因为偶尔会觉得很奇怪，你的比喻。”


    我不满地嚷嚷：“不是奇怪！是奇思妙想！”


    “好吧奇思妙想的女士，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到把及川比喻成风筝。”


    “因为风筝线在我手里。我希望我的风筝飞得很高、很远。飞到我肉眼都看不到的高度最好了。”


    哎呀，这个5号跳得好高好高。虽然说主攻手不是越高就越好，也不是说弹跳能力越强就越有打高空战的空间，但是……真是奇妙的配合呀。


    ……


    “这种程度的速攻，你也能和小惠配合吗？”


    栗子也被这种美妙的配合吸引了吗？我还以为她会继续问下去，那我还得搜肠刮肚剖析一下我的心理活动，太麻烦。


    我看见小飞雄庆祝完之后看向了我的方向，连忙伸出两个拇指给他比赞，为了照顾一下母校的颜面我没有当众超超超大声喊出“超级厉害的配合！”，但我想小飞雄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对我又鞠了一个超级标准的90°的躬。


    我汗颜，并连连摆手并用胳膊在胸前做出一个大大的叉，天呐我这个学弟什么时候可以不那么有礼貌。要是小飞雄和彻酱的性格中和一下就好了。


    一通降龙十八式的动作比完，我才抽出空来回复栗子，虽然这种速速速攻特别快，面对面看的话，震撼程度一定会翻倍，但是，“做不到哦。”


    “诶？”


    难得看到栗子这样意外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什么啊，真的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吗？或者以为我是故意的？但我没有在开玩笑呢，这样的速速速攻，我无论和谁都做不到。


    我甚至思考了一下，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么多二传，把宫侑都算进去，也不行，“是我的话，应该只有和彻酱才能够做到。”


    “为什么？”


    我指了指那个还在场地内蹦跶的5号：“那个小个子，百分百相信自己跳起来的时候，小飞雄会把球传到他手里。


    “而对我而言，这种程度的信任，只有我的二传是彻酱的时候，我才能够做到。我才可以真的不用犹豫也不用思考。”


    这不是技术的问题，是我能不能放下我的掌控欲完全信任别人的思考的问题，所以，“就算是小惠，我也不可以骗她，说我能这么相信她的判断和技术。”


    ……


    良久，我听到栗子淡淡地说：“聊起排球来，还是这副神情呢。”